谷禾健康
从吃什么到谁在消化
我们常常纠结于吃什么,食物的卡路里、蛋白质或脂肪含量,却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些食物进入我们体内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吃下的每一口饭,其实都不是我们一个人在享用,在我们肠道里,还住着数万亿的成员——肠道菌群。我们吃进去的营养,需要先经过它们的“再加工”和“巧分配”,才能真正为我们所用。
我们很多人其实已经了解肠道菌群这个系统至关重要,但其内部精密的运作逻辑,对我们而言就像一个黑箱。
关于这些问题,我们用两篇研究来解析这一微观世界的运作机制。
发表在《The ISME Journal》的研究深入微观,揭示了菌群的“社会规则” 。肠道中大部分细菌都存在“氨基酸合成缺陷”,也就是说它们无法独立制造所有生存必需的氨基酸。这种缺陷却不一定是坏事,某种程度上反而驱动微生物群落多样性、稳定性,促成了它们之间广泛的“交叉喂养”(cross-feeding),形成了一个高度依赖、紧密协作的社会网络。
另一篇发表在《Cell》的研究,则是聚焦宏观,首次量化了菌群的“经济贡献” ,也就是说肠道微生物群每天向人体“输送”多少能量以及这一过程受饮食影响的规律。
通过构建一个精密的系统通量模型,该研究精确计算出,肠道微生物群的发酵产物(乙酸、丙酸、丁酸等)可为人体提供每日2%~10%的能量。这个比例受饮食结构(尤其是纤维摄入量)的显著影响,明确了微生物对宿主能量平衡的具体贡献值。
如果说前一篇回答了菌群之间如何协作,那么后一篇是让我们了解了菌群的协作对我们有什么用。这两篇一起能够让我们更系统、更完整地理解肠道菌群不仅是一个随机的微生物集合,而是一个遵循着内部协作规则、并能对外部宿主产生巨大影响的、有组织的生态系统。
本文将立足于这一整体视角,整合两大前沿发现,深入剖析菌群内部的互补协作逻辑与对宿主的代谢贡献,进而揭示“营养-微生物-宿主健康”核心轴线中的多层级调控规律。
氨基酸合成能力缺陷在肠道细菌中非常普遍
人类肠道内有些细菌,自己造不出某些生存必需的营养物质。比如氨基酸或维生素,它们必须依靠外部环境或其他细菌提供这些物质才能活下去,这种情况就叫“营养缺陷型”。这种“专性营养需求”会对单个细菌和整个菌群系统都产生很大影响。
发表在《The ISME Journal》这篇文章,通过对一个包含5414株肠道细菌的基因组目录进行分析后,选取了其中3687个高质量的基因组进行深入研究发现:
氨基酸合成能力缺陷在肠道细菌中非常普遍。例如,近64%的菌株缺乏合成色氨酸的能力。被“丢失”最多的氨基酸(如色氨酸、亮氨酸、异亮氨酸、缬氨酸等),恰好也是人类自身的必需氨基酸。
预测的氨基酸缺陷被分为人类必需和非必需氨基酸
doi.org/10.1038/s41396-023-01537-3
然而,这种看似的缺陷并非生存劣势,而是一种高效的进化策略与生态分工。
更有趣的是,研究还揭示了这种营养缺陷与特定发酵产物生成之间的深刻关联。例如:
这表明,当合成氨基酸的代谢路径被关闭时,其前体物质会被重新导向其他途径,生成对群落乃至宿主健康至关重要的发酵产物。
doi.org/10.1038/s41396-023-01537-3
总而言之,肠道菌群中的营养缺陷并非弱点,而是驱动群落形成社会性分工的关键。
有的细菌不会做饭,只能吃别人做的饭,但因为社区里有人乐意做、多余的饭还能分享,因此大家都能活得更好,整个微生物群落变得更有分工、更稳定。
通过这种交叉喂养,菌群不仅实现了整体的稳定与繁荣,更获得了强大的稳态韧性,使其在面对饮食波动或药物干扰等外界压力时,能更好地维持其核心功能,也增强了微生物与宿主之间的代谢联系。
“营养缺陷型”细菌越多,肠道菌群多样性越高
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肠道菌群中“营养缺陷型”细菌的丰度,与菌群的多样性和长期稳定性呈显著正相关。也就是说,一个人肠道里营养缺陷型细菌越多,他的肠道菌群种类越丰富,也越稳定。
这其实验证了一个早期来自理论生态学的假说,即“代谢交叉喂养能创造新的生态位”。当细菌通过互相提供必需营养物来弥补彼此的合成缺陷时,它们便构筑了共存的基础,避免了直接的生存竞争。
为了验证该假说,研究团队分析了两个独立队列、跨度长达3~4年的纵向人体数据,结果高度一致:
这意味着,一个高度依赖内部“互助网络”的菌群,其整体结构更加稳固,对饮食波动、药物使用等外界干扰具有更强的抵抗力。
研究者引用的另一项关于B族维生素的研究也佐证了此观点:在小鼠模型中,即使科学家改变小鼠饮食中B族维生素的含量,小鼠肠道菌群的组成几乎没变化;B族维生素“缺乏型”的菌群比例也没明显改变。这说明这些菌并不是靠饮食提供的维生素生存,而是靠菌群内部那些“会合成维生素”的菌种提供营养。
因此,这又进一步印证了他们的观点:
肠道中的营养缺陷并非个体的弱点,反而是驱动群落走向更高层次合作与韧性的关键机制。营养缺陷型菌群的越多,越是促进了普遍的交叉喂养,由此形成的复杂互助网络,是维持整个生态系统平衡、健康和具备自我修复能力的核心。
超越肠道:菌群产物的全身性健康效应
研究人员发现肠道里“营养缺陷型”细菌,不仅仅影响菌群结构,也和宿主的代谢状态、体重以及血液代谢物水平之间存在联系。
研究团队注意到以前人们关注焦点是,“肠道菌群的代谢怎么影响人体健康”,但从来没有人专门去了解“这些营养缺陷型细菌的数量会不会和人体健康参数有关”。于是他们第一次统计分析了氨基酸营养缺陷型菌的比例与受试者健康指标的关系。
结果他们发现几个有意思的点:
①
营养缺陷型菌越多,BMI指数越低
他们发现某些氨基酸营养缺陷型菌的总数量跟人体的 BMI 呈负相关,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肠道里这些“营养依赖型”细菌比例越高,他的体重(或体脂)往往越低。
虽然不能说明因果,但这暗示了这些细菌群可能和更健康或更瘦的代谢状态有关。
同时,他们没发现这些细菌的丰度和血细胞计数(也就是血象指标)之间有明显关系,所以这种关联主要是代谢方面的,而不是炎症或免疫系统方面。
②
与血液中某些代谢物水平有关
色氨酸营养缺陷型细菌的比例跟血液中 3-吲哚乙酸(3-IAA)和 3-吲哚丙酸(3-IPA)含量呈正相关。
这两种物质都是由色氨酸经过微生物代谢产生的“吲哚类代谢物”,它们已知具有抗氧化、抗炎、神经保护作用,还能调节肠道屏障和免疫系统。
换句话说:这种缺色氨酸合成能力的细菌越多,人体血液里好的代谢产物越多。这说明这些缺陷菌可能刺激或依赖周围菌群代谢色氨酸,从而促进这些有益代谢物的产生。
不止色氨酸,其他几种氨基酸营养缺陷型(比如谷氨酸、天冬氨酸缺陷等)也和这些吲哚类代谢物呈现正相关。这种一致的趋势表明,肠道中代谢互助可能会提高吲哚相关代谢流通量。
③
与其他代谢物也存在相关性(尤其是胆汁酸和含氮代谢物)
他们发现特定氨基酸营养缺陷型细菌的总比例和对甲酚硫酸酯呈正相关。
这种物质是由肠道菌群将酪氨酸分解后经肝脏代谢转化的产物,通常被认为与肠道代谢活性有关。尽管高水平时可能与肾功能或炎症风险相关,但它也代表了一种活跃的芳香族氨基酸代谢通量。
这些胆汁酸变化说明,肠道代谢生态(由菌群活动决定)确实能影响宿主的脂肪吸收、胆盐循环与炎症信号。换句话说,这种“谁缺什么营养、谁提供什么”的群落特征不光影响菌和菌之间的平衡,也会通过代谢物反馈到宿主的肝脏和消化系统。
血清代谢物水平与肠道微生物组中营养缺陷型细菌频率之间的部分斯皮尔曼相关性
④
没有发现明显的氨基酸水平变化
意思是,虽然菌群结构(营养缺陷型比例)跟体重、代谢物水平有关系,但血液中的游离氨基酸浓度本身并没有明显改变。
这意味着这些影响不是因为“血液里多了或少了某种氨基酸”,而是因为菌群间代谢互动带来的代谢网络变化。
这为氨基酸交叉喂养提供了功能性证据:它不仅是“微生物之间共享营养”的现象,更是宿主健康稳态的化学纽带。
以上这些发现为“交叉喂养”提供了强有力的功能性证据。它不仅是微生物之间维持生存的生态策略,更是一条连接菌群内部互作与宿主全身健康稳态的关键化学纽带。
肠道菌群对宿主能量的直接贡献
肠道微生物群与人体的相互作用,主要通过一系列被称为发酵产物的小分子(以乙酸、丙酸和丁酸为主)来介导。
这些分子由大肠中厌氧微生物产生,这些微生物主要以植物性食物中的复合碳水化合物为食,如膳食纤维和抗性淀粉,以及通过小肠和粘蛋白的膳食蛋白质。
产生后,绝大部分发酵产物会被结肠上皮细胞吸收,并整合到宿主的代谢网络中,发挥多重生理效应:
► ▷
我们要讲的这篇发表在《Cell》的研究,其核心突破在于建立了一个“系统级通量模型”。
它是一个强大的计算框架,能够定量分析在真实生活状态下,人体肠道每天究竟产生了多少发酵产物,以及这些产物的代谢去向。
利用这个框架,研究者发现:
超过90%的可被微生物利用的碳水化合物最后会被转化为发酵产物,而这些发酵产物的大部分都被人体吸收。
这意味着发酵产物是肠道微生物与宿主之间最重要的代谢交换物质,对宿主的信号传导、行为和能量平衡都有显著影响。
微生物对能源供应的贡献
在缺氧的大肠中,微生物利用复合碳水化合物(膳食纤维、抗性淀粉)产生短链脂肪酸(乙酸、丙酸、丁酸)。
这些能量丰富的分子随即被结肠上皮细胞高效吸收,直接汇入人体的能量代谢系统。这一过程对宿主总能量的贡献不容小觑,其具体程度与饮食结构紧密相关:
换算成绝对通量,这意味着人体每天从肠道吸收的发酵产物总量约为 450–1500 mmol。这种“微生物供能”机制,因其难以直接测量,在传统营养学评估中常被忽视。而这项研究的定量模型则明确指出,它是一股对人体能量平衡有显著影响的“代谢暗流”。
DOI: 10.1016/j.cell.2025.07.005
饮食与菌群的明确分工:
饮食决定“量”,菌群决定“质”
研究的核心在于厘清了饮食与菌群在肠道发酵过程中的不同角色。结论非常明确:
饮食结构(尤其是微生物可利用碳水化合物 MACs 含量)是决定发酵产物通量的主因。
相比之下,菌群组成的变化对总产量的影响较小(约±10%),但它显著影响发酵产物的具体构成(如丁酸和乳酸的相对比例)。
研究团队首次利用宏基因组与通量模型估算了健康人肠道的发酵产能:
输入
每天约有 50–80克 的可发酵碳水化合物(MACs)进入结肠。
转化
微生物将其高效转化为 450–1500 mmol 的短链脂肪酸。
输出
这为宿主提供了 2%–10% 的总能量需求,具体比例因饮食模式而异。
这些SCFAs并非均质,而是有明确的组成和分工,其中:
这一发现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吃什么”(饮食)决定了发酵的总能量,而“谁在吃”(菌群)决定了这些能量以何种形式(哪种SCFA)被利用。
例如,高纤维饮食(>35 g/天)能显著增加短链脂肪酸总产量,促进产丁酸菌(如 Roseburia、Faecalibacterium)增殖,从而增强肠道的抗炎屏障。
相反,富集高蛋白与低碳水饮食则会使代谢转向蛋白质分解,增加氨和硫化氢等潜在有害物质的产生,使某些潜在致病菌(如 Bilophila wadsworthia)扩增。
营养-微生物共代谢模型:预测健康的新坐标
核心结论与研究启示
饮食作为核心驱动因素
研究最终明确指出,饮食是决定肠道发酵产物种类与总量的核心驱动力。它通过双重机制发挥作用:一方面,直接决定了可供发酵的底物(主要是MACs)的数量;另一方面,长期饮食模式会选择性地塑造菌群的结构。
研究者强调,理解宿主健康和微生物作用时,必须同时考虑饮食、微生物群组成与发酵产物之间的相互作用轴线。
对研究方法的反思与建议
该研究的一个重要启示是,粪便样本检测存在巨大局限性。由于高达95%的短链脂肪酸在结肠段即被宿主吸收,粪便中的残留量远不能反映肠道内真实的生产通量。因此,准确评估肠道发酵活动,必须超越简单的粪便分析,转而采用结合了饮食记录和微生物代谢通量计算的系统模型。
全球饮食模式与肠道生态的关联
将此模型应用于全球不同人群,研究揭示了饮食模式对肠道发酵功能的深刻影响。
数据显示,工业化国家(如美国的NHANES队列,平均产量286 mmol/天)的发酵产率显著低于仍保持传统高纤维饮食的人群(如哈扎狩猎采集者,产量最大可达~1000 mmol/天)。
发酵产物对宿主的能量贡献率也在 1.7% 至 12.1% 之间大幅波动。这些证据表明,现代饮食的精加工趋势可能正在系统性地削弱人类肠道微生物组的能量代谢功能。
对动物模型外推的审慎态度
研究还发现,实验常用的小鼠模型与人类在肠道发酵上存在显著的物种差异。按体重归一化后,小鼠的SCFA产率(~400 mmol/kg/天)远高于人类(~7 mmol/kg/天),其对微生物发酵的能量依赖也更高(小鼠>21% vs. 人类<12.1%)。
这一差异提醒科研人员,在涉及全身性代谢、能量平衡及行为的研究中,将小鼠数据直接外推至人类需格外谨慎。尽管如此,在局部肠道层面(比如每单位肠道表面积吸收的发酵产物量,人和鼠的数值相近),两者具有可比性,使小鼠在研究局部互作机制时仍具价值。
研究的宏观意义:迈向定量微生物生态学
总结来看,这项工作的核心贡献在于推动微生物组研究从定性的“存在性分析”迈向了定量的“通量分析”。它不再仅仅回答“微生物产生了什么分子”,而是通过整合代谢组学、宏基因组学和饮食数据,精确计算出宿主与微生物之间关键代谢物的交换速率与规模(即“通量”)。
这种对“剂量”的明确计算,为理解发酵产物如何具体影响宿主生理(即“剂量-效应关系”)提供了坚实的数据基础。
作者最后强调,这一强大的定量框架不仅适用于发酵产物,还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未来可扩展至氮循环、气体代谢、蛋白质降解等其他关键的宿主-微生物相互作用领域,从而开启一个系统化、定量化理解人体共生生态系统的新篇章。
精准氨基酸补充:基于菌群代谢特征
通过外源性氨基酸干预,可有选择地促进益生菌生长:
这种“氨基酸-选择性补养”策略可能成为未来益生营养的新方向。但其具体菌株配对及剂量效应仍需实验验证。
碳源结构优化:调控能量产物比例
通过调控可发酵碳水化合物的含量与结构,可以:
当菌群有充足、优质的碳源(可发酵碳水化合物)作为能量时,它们会优先利用这些碳源,从而减少对蛋白质的分解(即腐败发酵)。这会直接降低氨、硫化氢、部分吲哚和酚类等潜在有害物质的产生。
体化代谢预测:AI + 代谢组学融合
展望未来,我们可以通过整合微生物基因组尺度代谢模型、宿主代谢组学信息以及个体饮食数据,并利用机器学习算法进行深度分析,从而构建一个强大的综合预测模型。
该模型将能够精准评估个体的能量回收效率,预测其罹患肥胖、炎症性肠病(IBD)、2型糖尿病等代谢相关疾病的风险趋势,并模拟不同营养干预方案的个性化反应。这标志着我们正迈向一个能够为精准营养和预防医学提供坚实科学循证依据的新时代。
综合以上两篇《The ISME Journal》与《Cell》的标志性研究成果,一个突破性的生命科学框架逐渐清晰:肠道微生物群落本质上是一个分布式代谢系统 。其核心机制体现为“营养缺陷-代谢互补-发酵能量”的级联功能网络,三者通过动态互作构成人体代谢稳态的关键调控枢纽。
氨基酸营养缺陷型的普遍存在,说明肠道微生物早已从“个体独立的代谢单元”进化为“代谢互助的生态集合体”,代谢功能呈现出模块化和分工化趋势。
这令人联想到人类社会的分工协作:厨师专注烹饪、医生钻研医术、教师传道授业,正是通过放弃全能、追求专精,整个社会系统更能高效运转。菌群的营养缺陷何尝不是如此?
这种“丧失功能以换取依赖”的策略并非退化,而是一种进化经济学的最优解——正如团队成员通过各司其职提升整体效率,微生物通过外部化代谢与共生交换,降低了整个系统的能量成本。
群落层面的发酵产物研究进一步表明,这种微观的营养依赖会在更高层次上塑造整个碳流通量网络。
《Cell》的研究则将这一微观协作的宏观效应进行了精准量化,研究表明,正是通过交叉喂养(cross-feeding)等复杂的内部协作,菌群构建了一个强大的能量生态系统,最终能为宿主贡献每日高达2%-10%的能量。
这是从抽象概念到具体数值的飞跃,证明菌群这个微观社会,集体协作产生的巨大外部价值。这与人类社会的合作共赢理念不谋而合:供应链中上下游企业的互补、科研团队中不同领域专家的协作,都在印证同一个真理——真正的强大是群体互哺所带来的可量化的集体增益。
长期来看,这种“机制解析-模型构建-临床转化”的闭环路径,将重新定义健康管理的范式——从传统的宿主中心视角转向“菌群-宿主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监测。
未来,随着多组学检测成本的下降与算法迭代,这种“预测-干预-验证”的闭环管理模式有望成为常规临床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结合AI驱动的多组学整合技术,我们有望实现从“疾病治疗”到“代谢稳态预测与维护”的跨越,为个性化营养干预与代谢疾病防治提供全新工具。
参考文献:
Starke S, Harris DMM, Zimmermann J, Schuchardt S, Oumari M, Frank D, Bang C, Rosenstiel P, Schreiber S, Frey N, Franke A, Aden K, Waschina S. Amino acid auxotrophies in human gut bacteria are linked to higher microbiome diversity and long-term stability. ISME J. 2023 Dec;17(12):2370-2380.
Arnoldini M, Sharma R, Moresi C, Chure G, Chabbey J, Slack E, Cremer J. Quantifying the varying harvest of fermentation products from the human gut microbiota. Cell. 2025 Sep 18;188(19):5332-5342.e16.
谷禾健康
白藜芦醇是一种来源于葡萄皮、蓝莓、花生、虎杖根等植物中的天然多酚化合物,被誉为“植物界的青春分子”。在过去二十年中,白藜芦醇成为科研界的明星物质,从抗氧化、抗炎、降脂,到抗衰老、心血管保护、神经保护、甚至代谢性疾病干预和抗癌,都有相关的研究支持。它的作用范围之广,让它一度被誉为“健康防护伞”。
正因如此,白藜芦醇逐渐从实验室走进大众视野,成为风靡全球的功能性补充成分。数据显示,2024年全球白藜芦醇市场规模达8.6亿美元,年增长率约为8.2%。在中国,含白藜芦醇的营养品、红酒饮品和护肤品等广泛应用于多个领域。从胶囊、片剂、饮品、粉剂到外用精华,白藜芦醇的产品层出不穷;它既是“抗氧化”营销的主角,也是“抗衰老配方”的常客。
然而,现实中的挑战在于——“吃进去”和“吸收到”并不是一回事。白藜芦醇的吸收率极低。口服后,它会在肠道与肝脏迅速被代谢,只留下极少量活性物质能够进入血液。并且不同产品的剂型、工艺和载体,也让有效吸收差异悬殊。换句话说,即使你喝下一整瓶红酒,身体中真正利用到的白藜芦醇也微乎其微。这一“高潜力、低利用”的特性,成为白藜芦醇临床转化的最大瓶颈。
近年来的研究揭示了一个新的突破口:肠道中的有益菌可以将白藜芦醇转化为更稳定、更容易吸收的代谢物,如二氢白藜芦醇;同时,白藜芦醇自身也能促进某些健康菌群(如Akkermansia muciniphila、Bifidobacterium)的生长,从而形成良性循环。这种“双向作用”不仅提高了其生物利用度,也放大了其抗炎、调节代谢及保护肠壁的健康效应。并且在临床治疗中也具有多种健康益处。包括降低炎症水平、缓解炎症性肠病、改善代谢功能障碍如肥胖、减轻糖尿病症状,改善生活质量等。
因此,现代的白藜芦醇补充理念,已经从单纯追求“吃多少”,转向“如何让它更被身体吸收、更懂身体需要”。正尝试通过多种创新方式让这类分子真正被身体“用得其所”:
如通过脂质体或纳米颗粒包裹可防止白藜芦醇在消化过程中被破坏;与特定益生菌、益生元结合可形成“菌群友好”配方,促进其在肠道转化为更高效的代谢产物。日常摄入富含膳食纤维和益生元的食物,如燕麦、洋葱、低聚果糖等,能为肠道“打好地基”,让白藜芦醇的代谢与吸收更流畅。
还有一些人群更进一步选择个性化补充方案——根据自身肠道菌群特征、饮食模式与代谢基因,定制出更高吸收率、更合适剂型的白藜芦醇产品。
除此之外,补充方式与时间也在影响吸收效果。研究发现,与含少量健康脂肪的食物同服,能显著提升白藜芦醇的溶解与穿透率;而分次小剂量摄入,则能在血液中维持更稳定的有效浓度。
通过本文,你将更加深入、系统地了解白藜芦醇,从它的来源与作用到它在身体中的多重益处。同时,我们还将一步步教你如何科学、有效地补充白藜芦醇,让它真正发挥应有的健康价值。
▸ 什么是白藜芦醇?
白藜芦醇(常写作 RSV)是一种天然多酚,属于“二苯乙烯”与“芪类化合物”。是植物在受伤、紫外线或病原侵袭时合成的自我保护性“植物抗毒素”。
白藜芦醇最初的来源是白藜芦(Veratrum grandiflorum)的根部,随后又在虎杖根和何首乌根中相继分离得到。
其主要有反式(trans)和顺式(cis)两种形态;反式更稳定,在食物与补充剂中最常见,也常被作为含量的标记形式。
白藜芦醇化学结构(顺式和反式)
doi: 10.3390/biomedicines6030091.
▸ 为何白藜芦醇近来受到广泛关注?
许多研究表明,白藜芦醇在抗氧化、抗炎、代谢调节方面展现出多重潜力,并对心血管系统与神经系统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然而,口服进入机体后会迅速发生代谢或转化,导致体内可及的活性形式与暴露时间受限,其在人群中的真实有效性与剂量设定、给药制剂特性以及个体差异等因素密切相关。
部分观察到的生物效应还可能归因于其代谢产物(如二氢白藜芦醇等)在生理浓度下的作用,而并非完全来自母体分子本身的直接作用。
▸ 主要天然来源(食物与饮品)
白藜芦醇主要存在于植物中,但含量受品种、部位(尤其是果皮)、成熟度、气候/病虫压力、加工发酵和储存条件影响很大,范围变化可达数十倍。以下为常见来源(不同研究会有差异):
⑴葡萄及其酒类
红葡萄皮与红葡萄酒:大众最主要的膳食来源之一。红酒中一般为每毫升0.1–数微克,个别品种与特定发酵条件可更高;与果皮接触时间越长含量越高。
白葡萄酒:由于与果皮接触短,含量通常低于红酒。
鲜葡萄(尤其是皮):以微克/克量级存在,深色品
种通常更高。
⑵浆果类
蓝莓、越橘、蔓越莓、草莓等:多数在微克/克或更低水平。北方野生小浆果在某些季节或品种中含量可偏高。
白藜芦醇的膳食来源
Koushki M,et al.Food Sci Nutr.2018
⑶花生及其芽、花生皮
花生仁含量为微克/克级别;花生皮与花生芽通常更高一些。烘焙、储存方式会影响最终含量。
⑷其他植物来源(作为日常饮食的贡献较小)
蓼科植物如虎杖、何首乌等根茎中常含量较高,这些也是工业提取与标准化补充剂的主要原料。
桑科、松科及部分药食同源植物中也可检出,但平时摄入量有限。
白藜芦醇的植物来源
doi: 10.1002/jsfa.10152.
▸ 非天然来源
⑴生物技术生产
为克服天然来源含量低、波动大,已开发酵母/细菌发酵、植物细胞培养与酶法合成等途径,可规模化制备反式白藜芦醇及其结构类似物。
⑵富集或强化食品
市面上也有用提取物进行“功能强化”的饮品或食品,本质是外加标准化原料。
一句话小结
白藜芦醇是植物在遭受外界胁迫时为自我防御而合成的天然多酚化合物,人类的主要膳食来源包括葡萄,尤其是葡萄皮与由其酿制的红酒,以及多种浆果与花生等食物。
尽管这些来源广泛且日常可见,但天然食物中的绝对含量普遍不高,且因品种、产地与加工方式差异而波动明显,实际摄入常难以稳定达到预期水平,因而可能存在摄入不足的情况。
根据研究人员的实验(大部分为动物实验),白藜芦醇已展现出多重潜力:包括抗氧化、抗炎、抗癌、抗菌、心脏保护和神经保护等活性。
▸ 抗氧化
多项研究表明,白藜芦醇具有显著抗氧化活性,主要与其清除自由基(如超氧、羟基自由基、过氧化氢、一氧化氮、二氧化氮)、激活抗氧化酶及诱导其表达相关。
白藜芦醇的抗氧化能力甚至强于维C和维E
同一研究还显示,反式白藜芦醇的清除能力强于维生素E和维生素C,并可通过清除自由基与螯合铜离子减少脂质过氧化。
体外实验比较了反式白藜芦醇、紫檀芪和槲皮素在人人红细胞中的抗氧化效果。相较另外两者,白藜芦醇对AAPH诱导的溶血抑制更显著,并能防止AAPH处理下红细胞谷胱甘肽下降。
白藜芦醇抗氧化活性的机制
Radeva L,et al.Pharmaceutics.2025
以四丁基氢过氧化物诱导红细胞氧化应激时,白藜芦醇亦表现出保护作用,体现在提升细胞内膜相关的还原型谷胱甘肽与巯基水平。
▸ 抗炎
白藜芦醇的抗炎作用主要源于其对多条炎症信号通路的调控,如抑制花生四烯酸、NF-κB、MAPK 和 AP-1 等通路。
抑制NF-κB、MAPK等炎症通路,降低IL-8释放
在肺上皮细胞(A549)中,它可抑制 NF-κB、AP-1 与 cAMP 反应元件结合蛋白依赖性转录(甚至强于地塞米松),降低 IL-8 与粒细胞-巨噬细胞集落刺激因子释放,并抑制细胞因子刺激诱导的 iNOS 表达和亚硝酸盐生成。
此外,在经 PMA 与钙离子载体 A23187 处理的人肥大细胞系(HMC-1)中,白藜芦醇通过降低细胞内 Ca2+ 与 ERK1/2 水平,抑制 IL-6、IL-8、TNF-α 与 COX-2 的表达。
白藜芦醇下调的不同炎症细胞因子和信号通路
Prakash V,et al.Int J Mol Sci.2024
▸ 抗癌
白藜芦醇改变癌细胞代谢抑制其增殖
关于白藜芦醇的抗癌活性,普遍认为其多酚的促氧化效应及由此引发的凋亡是关键因素。其可能机制包括抑制I期代谢酶(CYPs),调控Nrf2及其靶基因表达,抑制肿瘤细胞生长,通过调节VEGF抑制血管生成与转移,并通过改变癌细胞代谢降低其增殖能力。
其官能团中,尤其是4′-羟基,被认为对遗传毒性活性(基因突变、染色体畸变、DNA损伤)至关重要。白藜芦醇的抗肿瘤作用已在体内外得到验证。在MCF-7、MDA-MB-231乳腺癌细胞系及EAC小鼠模型中,其与阿霉素联用表现出协同效应:通过抑制NF-κB、COX-2、LC3、Beclin-1和Nrf2增强阿霉素细胞毒性,并通过提高BAX/BCL-2比值促进凋亡。
白藜芦醇通过调节肿瘤进展的不同方面发挥抗癌作用
Prakash V,et al.Int J Mol Sci.2024
体内研究也证明白藜芦醇可抑制肿瘤增长
体内研究亦显示白藜芦醇可抑制肿瘤体积增长并延长生存期。其还能在体外增强吉西他滨对胰腺癌(PaCa)细胞的抗肿瘤活性,并在PaCa异种移植裸鼠中提高疗效:抑制增殖、增强凋亡,阻断NF-κB激活并下调BCL-2、BCL-xL、COX-2、Cyclin D1、MMP-9和VEGF的表达;同时降低增殖标志物Ki-67水平与微血管标志物CD31密度。
▸ 抗衰老
白藜芦醇还被认为具有抗衰老并延长寿命的潜力,其机制与抗氧化、减少白蛋白尿、炎症与细胞死亡、维持骨密度、提升主动脉弹性和运动协调等作用相关。
抑制衰老相关基因表达,减少认知衰退
此外,它可抑制衰老相关基因表达,调控 cAMP–PKA–AMPK 或 PI3K 级联反应,并激活去乙酰化酶家族成员,尤以 SIRT1 为代表。该家族(人类共7个成员)通过调节应激下的细胞代谢与多种底物,参与衰老相关病理过程。白藜芦醇还能降低认知与氧化损伤(如丙二醛水平)、减少大脑皮层脂褐素积累,促进端粒酶活性与 SIRT1 表达,并下调 p53。
白藜芦醇还可延缓卵巢衰老
研究亦显示,白藜芦醇可延缓卵巢衰老。长期给药可提高衰老小鼠卵泡与卵母细胞的数量与质量,增强端粒酶活性与 SIRT1 表达并抑制端粒缩短;在低浓度(0.1μM)下还能促进胚胎细胞增殖。因此,白藜芦醇被视为预防年龄相关疾病的有前景的抗衰老候选物。
▸ 抗菌
据报道,一些真菌对白藜芦醇敏感,特别是白色念珠菌、絮状表皮癣菌、扁桃体毛癣菌、北色毛孢菌等。作用机制包括通过抑制电子传递链和 F0F1-ATP 酶来减少细胞的能量产生,通过产生 DNA-白藜芦醇-Cu(II) 复合物来破坏 DNA,通过抑制 FtsZ 基因来抑制细胞分裂,抑制生物膜的形成,调节群体传感,降低运动和毒素的产生。
白藜芦醇可增强一些抗菌药物的疗效
例如,白藜芦醇可以增强氨基糖苷类药物对革兰氏阳性病原体(金黄色葡萄球菌、表皮葡萄球菌、屎肠球菌和粪肠球菌)的活性,并增强其对铜绿假单胞菌产生的生物膜的作用。研究观察到,4′OH基团与甲氧基基团的结合增强了抗菌活性。
多项研究证实,白藜芦醇能有效抑制细菌生物膜的形成,其主要机制之一是干扰细菌的运动能力。不仅如此,白藜芦醇还表现出强大的协同作用。临床研究发现,当白藜芦醇与抗生素“粘菌素”联合使用时,能够有效对抗那些已对粘菌素产生耐药性的铜绿假单胞菌(P.aeruginosa)菌株。在小鼠感染模型中,这种联合疗法成功清除了多重耐药菌。
进一步的机制研究表明,白藜芦醇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显著的效果,是因为它能破坏细菌的细胞膜结构。这种破坏导致细胞膜通透性增加,最终引发细胞内容物泄漏和细胞裂解。这暗示白藜芦醇无论是单独使用还是与传统抗生素联用,都在应对日益严峻的细菌耐药性问题上展现出巨大的潜力。
▸ 血管松弛作用
白藜芦醇通过多种机制发挥血管舒张作用
白藜芦醇的血管舒张作用涉及多种机制:抑制TxA2合成、激活Ca2+依赖性K+通道、增强一氧化氮(NO)信号并抑制血管NADH/NADPH氧化酶活性,同时上调eNOS与iNOS表达。
在主动脉环模型中,存在内皮时以去氧肾上腺素预收缩,缺失内皮时以KCl预收缩。多种拮抗剂(如吲哚美辛、亚甲蓝、sGC抑制剂、L-NAME、TEA、4-AP、氯化钡、格列本脲及普萘洛尔)均在有内皮条件下显著减弱其舒张效应,尤以吲哚美辛最明显。进一步结果显示,白藜芦醇通过减少肌浆网Ca2+释放阻断钙通道,并影响K+通道、PGI2与NO/sGC/cGMP通路,以及G蛋白偶联的β肾上腺素能和毒蕈碱受体信号。
▸ 神经保护作用
白藜芦醇的另一项重要作用是神经保护。多酚对中风、痴呆、硬化症、阿尔茨海默病和帕金森病等多种神经系统疾病具有活性,其效应与抗氧化、血管舒张和抗炎作用相关。
白藜芦醇能抑制β-淀粉样蛋白聚集,防止神经元变性
白藜芦醇还能激活SIRT1与AMPK、抑制β-淀粉样蛋白聚集;通过增加阳性酪氨酸羟化酶细胞数,防止黑质多巴胺能神经元变性,并抑制α-突触核蛋白与GRP78聚集;同时保护Na+/K+ ATP酶泵、维持CYP2d22 mRNA表达,提升乙酰胆碱酯酶、ATP及囊泡单胺转运蛋白2的表达。
在体外,白藜芦醇可缓解SH-SY5Y细胞抗氧葡萄糖剥夺引起的线粒体功能障碍:降低caspase-3/9活性,通过增强AMPK/p-AMPK恢复细胞活力,并上调Bcl-2、CREB、PGC-1α与NRF-1。
减缓阿尔茨海默病的记忆衰退,延缓多发性硬化症发病
在阿尔茨海默病(APP/PS1)小鼠中,它减缓记忆衰退(伴随突触素增加)、降低Aβ斑块负荷,提升线粒体复合物IV蛋白和SIRT1/AMPK通路活性,并上调IL-1β与Tnf mRNA,有助于减少斑块。
多发性硬化模型中,纯白藜芦醇与增强吸收制剂SRT501在高剂量下均延缓发病与神经元丢失,改善视觉功能,但未降低脊髓与视神经炎症或改变表型。在脊髓损伤大鼠中,白藜芦醇通过降低TNF-α、IL-1β并提高IL-10改善运动与炎症;同时上调Beclin-1、LC3-II及p-AMPK,抑制p-mTOR,从而促进自噬、缓解炎症并促进功能恢复。
总体而言,白藜芦醇具有显著神经保护潜力,但其疗效受疾病类型与病理机制影响。
▸ 心脏保护作用
白藜芦醇的心脏保护效应被认为源于其抗增殖、抗氧化、抗炎(降低ROS与氧化LDL)、调控多条细胞信号通路、维持血管稳态、促进血管舒张、改善内皮功能及抑制血小板聚集的综合作用。
白藜芦醇抑制心肌肥大,减少间质纤维化
在小鼠异丙肾上腺素诱导的梗死后心衰模型中,白藜芦醇可抑制心肌肥大,降低血浆BNP,增强左室收缩功能,减少间质纤维化,改善应激与存活通路,并纠正氧化应激。
长期给药于自发性与恶性高血压大鼠可降压,抑制脂质过氧化,通过直接及酶促清除活性氧改善氧化状态,增强NO释放,上调SOD、过氧化氢酶与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抑制髓过氧化物酶与TGF-β活性及细胞凋亡,并改善心肌形态学改变。
减轻化疗相关心脏毒性
白藜芦醇还能减轻化疗相关心脏毒性。在埃利希氏腹水癌小鼠中,与阿霉素(15 mg/kg)联用白藜芦醇(10 mg/kg)提高存活率与平均生存期;联合治疗的心肌组织未见阿霉素单用时的肌细胞溶解与碎裂,说明白藜芦醇既增强阿霉素对肿瘤的细胞毒性,又保护心肌。其减轻阿霉素心毒的主要途径包括降低氧化应激、凋亡、自噬与药物诱导纤维化。
注:阿霉素(Doxorubicin)是一种蒽环类抗生素类抗肿瘤药物,广泛用于治疗白血病、淋巴瘤、乳腺癌、肺癌等多种恶性肿瘤。
进一步研究表明,将白藜芦醇与阿霉素共同负载于复合纳米凝胶或聚合物胶束中可增强这一心脏保护效应。总体而言,白藜芦醇的心脏保护潜力显著,值得在治疗策略中进一步开发与应用。
尽管白藜芦醇以其抗氧化、抗炎与代谢调节等潜力备受关注,但作为一种植物激素,白藜芦醇水平因食物来源、季节和批次而异。某些食物天然富含白藜芦醇,如葡萄酒、莓果等;然而,膳食来源中的白藜芦醇含量仍处于较低的范围,并且以膳食补充时也存在一些限制。
▸白藜芦醇的吸收、代谢
在讨论补充白藜芦醇面临的限制前,我们先了解白藜芦醇在人体内的吸收与代谢过程。只有在充分掌握其进入机体后的吸收途径、转运方式以及代谢转化特征的基础上,才能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些限制因素。
▸ 营养素的溶解度影响白藜芦醇的吸收
摄入白藜芦醇或其前体后会通过胃肠道传播,在肠道中,白藜芦醇与多种营养物质结合,如蛋白质,这些营养素的溶解度会影响其的吸收或消除。
白芦藜醇的代谢过程
doi: 10.3945/an.117.016568.
白藜芦醇的吸收主要通过两种机制发生:其一为跨肠上皮细胞的被动扩散;其二为载体介导的转运,即与肠膜上的特定转运蛋白(如整合素)形成复合物而被主动摄入。
进入体循环后,游离形态的白藜芦醇会与血浆中的脂蛋白和白蛋白结合,从而被输送至全身组织。然而,白藜芦醇的生物利用度极低,其根本原因在于广泛的首过效应(first-pass effect):在吸收过程中及进入肝脏后,绝大部分游离白藜芦醇会迅速被肠道和肝脏中的II相代谢酶进行生物转化,主要发生葡萄糖醛酸化(glucuronidation)和硫酸化(sulfation)反应,形成无生物活性的代谢物,从而导致血液中具有生物活性的游离白藜芦醇浓度被显著降低。
▸ 主要以葡萄糖醛酸和硫酸盐形式运输至其他组织或器官
肠细胞,也称为吸收性上皮细胞,是白藜芦醇代谢的第一个位点,在被动扩散或载体介导的转运中内化后。一旦白藜芦醇被肠细胞吸收,就像其他异生素一样,它会经历药物代谢的 II 阶段,产生极性代谢物,更容易在体内排泄。
因此,白藜芦醇的主要循环形式是葡萄糖醛酸(反式白藜芦醇-3-葡萄糖苷酸、反式白藜芦醇-4′-葡萄糖醛酸)和硫酸盐(反式白藜芦醇-3-硫酸盐、反式白藜芦醇-3,4′-二硫酸盐、反式白藜芦醇-3,5-二硫酸盐)结合代谢物。
白藜芦醇在人体胃肠道中的代谢和转化
Springer M,et al.Nutrients.2019
当白藜芦醇及其代谢物进入血液后,可与脂蛋白、血红蛋白和白蛋白等结合并被运输,随后分布至肝脏、肾脏等外周组织。
▸ 影响白藜芦醇补充效果的因素
生物利用度低
白藜芦醇在体内活性降低的主要原因是生物利用度偏低,可能源于其广泛代谢。主要代谢途径包括肝肠道中的酚基硫酸化与葡萄糖醛酸化,以及可能由肠道菌群介导的脂肪族双键氢化。多数给药剂量以代谢物形式从尿中排出,广泛硫酸化被视为生物利用度低的关键原因。
在6名志愿者中分别以口服和静脉注射评估4种C-白藜芦醇的吸收与代谢:25 mg口服剂量的吸收率≥70%,半衰期9.2±0.6小时,但血浆中未转化白藜芦醇仅<5 ng/mL。
同样,有研究在体外(人肝微粒体、人肝细胞、大鼠肝细胞)与体内(大鼠/小鼠口服或腹腔给药)考察白藜芦醇的代谢途径。各样品均未见Ⅰ期代谢物,肝微粒体中亦未检出。大鼠尿液及人、鼠肝细胞中主要代谢物为反式白藜芦醇-3-O-葡萄糖醛酸与反式白藜芦醇-3-硫酸盐,并有少量顺式代谢物。与游离体相比,这些代谢物活性常降低或改变。
综上,白藜芦醇代谢物相较游离体在体外普遍显示活性减弱或改变;但体内受再生代谢、组织分布与酶环境影响,效应可能不同,仍需进一步研究。
低水溶性
另一个问题是其水溶性低。白藜芦醇在水中的溶解度为0.05 mg/mL,这被认为是其生物利用度低的原因之一。
相比之下,其在酒精(87.98 mg/mL)和PEG400(聚乙二醇400)中的溶解度更高。不同油中,椰子油的溶解度最高。采用羟丙基-β-环糊精(HP-β-CD)和甲基化β-环糊精(RM-β-CD)制备口服与静脉制剂可提高水中溶解度,但仍难以克服低生物利用度;仅RM-β-CD口服时可提升血浆峰值浓度。
稳定性低
白藜芦醇的另一个问题是它在不同条件下的稳定性较低。研究表明其在酸性条件(pH 2–7)更稳定,尤其在pH 5–6及中性环境下,>70%可稳定超过200天;而pH升至8–10时,约两个月仅剩2%,碱性水解被认为是主要降解机制。在pH 6.8的培养基中即开始降解,至pH 7.4、37 °C时24小时内降解更明显。降解程度与温度呈正相关:冷冻可抑制反应,37 °C降解加速。
pH 6.8–8范围内降解符合一级动力学,pH 9呈现一级与零级并存,pH 10则类似自催化过程,机制与结构中OH基团解离度相关。
光稳定性同样有限。紫外辐照后,在306 nm(反式)与287 nm(顺式)处出现峰,顺式保留时间更长。在254 nm与360 nm照射下观察到反式转顺式,并出现未知产物;在阳光下曝晒30分钟,顺式变化显著,且受日照强度影响。这些结果提示反式白藜芦醇的储存与运输较为困难。
上述这些存在的问题,都会在补充白藜芦醇时产生影响,进而削弱其实际效果与总体药理潜力。
口服后,白藜芦醇在上消化道(胃和小肠)中经历广泛而动态的代谢,从而转化为更易水溶的可吸收形式。然而研究发现,白藜芦醇及其代谢物可以通过肠道微生物群在结肠中进一步代谢。
▸ 肠道微生物代谢白藜芦醇
白藜芦醇及其代谢物可在结肠中被肠道微生物群进一步代谢:已生成的代谢物可被水解再生白藜芦醇,并发生额外的还原反应。
▸ 一些肠道细菌可将白藜芦醇前体代谢为白藜芦醇,提高其生物利用度
肠道细菌可将白藜芦醇前体代谢为白藜芦醇,提高其生物利用度。具体而言,它们水解植物糖苷(如前体piceid),释放其糖苷元。婴儿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a infantis)和嗜酸乳杆菌(Lactobacillus acidophilus)可由白藜芦醇苷生成白藜芦醇。
相反,白藜芦醇在肠道中也可再糖基化生成白藜芦醇苷。白藜芦醇苷(piceid)及其葡萄糖醛酸结合物既可游离态吸收,也可以结合态吸收。
▸ 肠道菌群代谢产生白藜芦醇衍生物
另一方面,肠道细菌可代谢白藜芦醇及其前体,生成多种衍生物。报道最充分的是二氢白藜芦醇,可由Slackia equolifaciens和Adlercreutzia equolifaciens产生;此外还可生成两种反式白藜芦醇代谢物:3,4′-二羟基反式二苯乙烯和3,4′-二羟基联苄(lunularin)。
肠道细菌还代谢花苜蓿产生二氢芼苜蓿和二氢白藜芦醇。作为白藜芦醇,肠道细菌来源的白藜芦醇衍生物也与其葡萄糖醛酸形式偶联。
肠道微生物群对白藜芦醇的代谢
Chaplin A,et al.Nutrients.2018
此外,摄入葡萄提取物或红酒后,人血浆与尿液中二氢白藜芦醇葡萄糖醛酸的水平高于白藜芦醇葡萄糖醛酸和其葡萄糖苷。在补充白藜芦醇的大鼠中,肝脏检测到二氢白藜芦醇葡萄糖醛酸,肝脏与脂肪组织检测到其硫酸酯;且肝脏中二氢白藜芦醇硫酸酯明显高于白藜芦醇硫酸酯。上述结果强调了肠道微生物群在白藜芦醇代谢中的关键作用,尤其在大量生成特定衍生物方面。
▸ 肠道菌群衍生的白藜芦醇代谢物活性更高
口服白藜芦醇后,本体在血液和组织中含量极低,但动物与人体研究却反复观察到其抗炎、抗癌等效应。研究发现,肠道细菌会将白藜芦醇转化成二氢白藜芦醇(DHR)和lunularin(LUN),且这两类代谢物(以及它们的葡萄糖醛酸化、硫酸化结合物)在组织、消化道和体液中的含量远高于白藜芦醇本身或其结合物,并且其活性更“给力”。
注:基于粪便16S rRNA测序,lunularin生产者与拟杆菌门、放线菌门、疣微菌门丰度更高、厚壁菌门更低相关。
抗癌相关作用:LUN在肾癌(786-O、A498)和结肠癌(HCT-116、HT-29)细胞中更强地抑制增殖与克隆形成;DHR单独作用中等,但与LUN合用常表现更强抑制,提示二者可能存在协同。
抗炎作用:在巨噬细胞与TLR4通路模型中,LUN对炎症介质(如NO、SEAP)的抑制呈剂量依赖,并且普遍强于同水平白藜芦醇;DHR单独抑制较弱,但与LUN联用可进一步增强抑制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若用相同“摩尔浓度”比较,白藜芦醇本体在体外也能很强,但这些高剂量在体内难以达到;相反,DHR和LUN在体内“确实达到的浓度”下就能表现出更贴近实际的生物效应。
▸ 白藜芦醇改善肠道屏障
大量证据表明,白藜芦醇及其代谢物有益于肠道健康。
▸ 上调紧密连接、改善黏膜屏障
在小鼠模型中,补充白藜芦醇可上调紧密连接与黏膜屏障相关分子(ZO-1、ZO-2、Occludin、JAM-A、MUC1/2、Claudins),从而强化屏障功能;并提高空肠/回肠绒毛高度,改善肠道形态(见仔猪与高脂饮食诱导的NAFLD模型),这对营养吸收具有重要意义。
▸ 减轻肠道菌群失衡引起的内皮损伤等
肠道菌群失衡与多种慢性病相关,相关研究迅速发展。在内皮功能障碍中,NO生物利用度下降、氧化应激增强、NLRP3炎性小体活化是特征。ADMA(NOS竞争性抑制剂)升高可通过改变肠菌组成并激活肠道与海马NLRP3,加重内皮损伤与认知障碍;此时拟杆菌类增加、Anaerotruncus减少,而白藜芦醇可部分纠正这些变化。
▸ 调整肠道微生物群组成
▸ 降低致炎菌丰度,增加产短链脂肪酸益生菌
在高脂饮食诱导的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AFLD)小鼠中,白藜芦醇通过重塑菌群、减轻体重、改善肠屏障,并缓解胰岛素抵抗、脂质沉积、氧化应激与炎症,从而改善病情。
具体表现为:降低产脂多糖并致炎的脱硫弧菌(Desulfovibrio)与与肥胖相关的Alistipes;提高产短链脂肪酸(SCFA)的Allobaculum与Blautia,升高异丁酸与丁酸水平;增加Roseburia(有助于抗病原与抗炎)与益生菌罗伊氏乳杆菌(可产生抗菌分子);并提高Tenericutes与放线菌门成员,分别参与顽固碳源降解与抗病毒。
▸ 白藜芦醇既能抗菌,又能调整菌群结构
研究表明,补充白藜芦醇通过两种主要方式影响微生物组:一是直接抗菌,二是调节肠道菌群结构。与对照组相比,白藜芦醇处理小鼠缺乏Parabacteroides jonsonii、Alistipes putredinis和Bacteroides vulgatus。在大鼠中,白藜芦醇提高双歧杆菌与乳酸杆菌水平,降低大肠杆菌和肠杆菌水平。其抗大肠杆菌作用与抑制FtsZ表达及Z环形成(细菌分裂关键步骤)有关,显示对革兰阳性与阴性菌均具广谱活性。
肥胖常伴厚壁菌门(Firmicutes)/拟杆菌门(Bacteroidetes)比值升高,而白藜芦醇在啮齿动物中降低了该比值。Firmicutes在肥胖人群更常见;Bacteroidetes与餐后脂肪氧化相关。在人群研究中,白藜芦醇联合表没食子儿茶素-3-没食子酸酯亦影响超重男性肠道Bacteroidetes含量。
白藜芦醇对肠道微生物群组成的影响
Chaplin A,et al.Nutrients.2018
▸ 优化菌群代谢物,减少氧化三甲胺等
白藜芦醇通过富集产丁酸盐菌(如Ruminococcaceae),增加乙酸、丁酸等SCFAs水平,改善能量代谢和免疫调节。
除短链脂肪酸外,菌群还生成多种小分子。膳食胆碱、左旋肉碱和卵磷脂在肠道转为三甲胺,肝脏进一步生成氧化三甲胺(TMAO),其水平与心血管病、2型糖尿病和肥胖相关。RSV通过增加肠道拟杆菌种群可降低TMAO生成。
白藜芦醇作为一种多酚类天然化合物,不仅具有抗氧化、抗炎和代谢调节等多重生物活性,还能与肠道微生物群形成协同作用,共同影响机体健康。
其在小肠中被部分吸收后,会在结肠中进一步受到菌群的代谢转化,产生如二氢白藜芦醇(DHR)等具有更高生物活性的代谢物。这种“白藜芦醇—肠道菌群”双向作用模式,不仅使其代谢产物具备持久的生理效应,还通过重塑菌群结构、改善肠屏障功能、调节炎症反应和优化能量代谢,在肥胖、糖尿病、炎症性肠病、非酒精性脂肪肝以及心血管疾病等多种代谢与慢性病中发挥保护作用。
肠道微生物组和白藜芦醇在疾病中的协同作用
Gostimirovic M,et al.Int J Mol Sci.2023
1
改善肥胖与代谢综合征
白藜芦醇与肠道微生物群协同作用改善肥胖与代谢综合征,其核心在于同时作用于菌群结构与宿主代谢通路,从而降低全身炎症、优化能量代谢并强化肠—代谢轴的健康状态。
该协同过程既包含对白藜芦醇本身的代谢与再活化,也包含其对关键菌群与代谢物谱的定向调控,最终体现在体重、脂肪分布与代谢炎症标志物的综合改善。
▸ 下调厚壁菌门/拟杆菌门比例,增加产丁酸菌
协同作用机制方面,首先体现在菌群重塑:白藜芦醇能够显著下调与肥胖相关的厚壁菌门/拟杆菌门(F/B)比例,推动菌群向更有利于代谢健康的构成转变。
同时,促进产短链脂肪酸(SCFAs)的有益菌增殖,如Roseburia与Allobaculum,从源头提高丁酸等代谢物的生成潜力;并且抑制促炎与产内毒素菌的丰度,从而降低肠源性炎症负担与内毒素应激。这种双向调节使菌群生态趋于稳态,强化肠屏障与系统代谢的互促效应。
▸ 提升脂肪酸氧化,改善葡萄糖稳态
白藜芦醇通过激活AMPK/SIRT1信号通路,提升脂肪酸氧化效率并抑制脂肪合成相关过程,减少脂质在肝脏与内脏脂肪中的堆积。
此外,由菌群产生的关键代谢产物(以丁酸为代表)可促进肠促胰素GLP-1的分泌,继而改善胰岛素敏感性与葡萄糖稳态,形成“菌群代谢物—肠激素—宿主代谢”的有益联动。上述通路既缓解胰岛素抵抗,也有助于降低慢性低度炎症水平。
综合来看,白藜芦醇通过“菌群重塑+代谢通路调控”的协同模式,推动肥胖与代谢综合征的多维度改善,并在动物实验中获得一致性支持。
2
改善肠道炎症
白藜芦醇对炎症性肠病的潜在机制已被综述,包括强化肠屏障、抑制病原易位、改善菌群失衡、抑制TLR2/4-MyD88促炎通路、提升抗炎因子与二十烷酸等。
▸ 白藜芦醇保护结肠黏膜、降低炎症因子
研究显示,连续25天给予低剂量白藜芦醇可保护结肠黏膜、降低炎症因子,并增加乳酸杆菌与双歧杆菌、减少大肠杆菌与肠杆菌。长期(200天、饮食中0.025%)喂养小鼠降低体重丢失、疾病活动指数和组织损伤,并显著抑制IL-2、IFN-γ、GM-CSF等;菌群层面恢复α/β多样性,增加双歧杆菌,减少Dorea、Sutterella、Bilophila。
▸ 提高AKK菌丰度,提高α多样性
白藜芦醇还能恢复Akkermansia muciniphila丰度;该菌在IBD模型中下降,而补充其本身对结肠炎具保护作用。另一研究观察到补充白藜芦醇后Epsilonbacteraeota、放线菌、双歧杆菌和Rikenellaceae_RC9_gut_group上升,拟杆菌下降。白藜芦醇相关的菌群改善伴随SCFAs增加,总体而言,白藜芦醇对化学诱导的IBD具有抗炎和菌群重塑效应。
除IBD外,白藜芦醇对其他肠道炎症亦有益。多项研究表明,白藜芦醇可缓解断奶相关的氧化应激与炎症并改善菌群:以300 mg/kg(体重%)喂养28天可降低TLR4、IL-1β、TNF-α,提升小肠免疫球蛋白分泌;口服白藜芦醇抑制致病梭菌与大肠杆菌,促进乳酸杆菌与双歧杆菌增殖并提高α多样性;与相近剂量姜黄素联用保护作用更强。
白藜芦醇通过强化屏障、抗炎信号调控与菌群重塑,在多种肠道炎症中展现出保护效应。
3
缓解2型糖尿病
▸ 肠道屏障保护和协同作用机制
白藜芦醇通过上调紧密连接蛋白(如ZO-1与occludin)的表达,增强上皮屏障稳定性,减少内毒素由肠腔进入循环的机会,从而降低内毒素血症所致的代谢压力。由此可减轻慢性低度炎症对胰岛素信号通路的干扰,缓解胰岛素抵抗,并有助于维持葡萄糖稳态与代谢灵敏度的提升。
▸ 临床关联:
在糖尿病人群中,补充白藜芦醇(500 mg/天)与空腹血糖下降及胰岛素抵抗指数改善相关,提示对胰岛素敏感性的积极影响。上述代谢获益与肠道菌群多样性的提升相伴出现,表明白藜芦醇的临床效果可能部分由菌群生态改善与炎症缓解共同介导,从而在代谢管理中发挥辅助作用。
4
改善非酒精性脂肪肝
▸ 研究数据
白藜芦醇(50 mg/kg/day)显著降低小鼠肝脏甘油三酯(TG)含量和谷丙转氨酶(ALT)水平,与菌群β多样性改善相关。
▸ 作用机制
•肠道-肝脏轴调控:白藜芦醇减少产LPS的Desulfovibrio,降低门静脉LPS水平,缓解肝脏炎症。
•增加Akkermansia muciniphila,改善肠黏膜屏障,减少肝脂肪沉积。
•代谢改善:通过调节FXR/TGR5胆汁酸受体,减少肝脏脂质合成。
白藜芦醇对不同疾病状况的影响
Prakash V,et al.Int J Mol Sci.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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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心血管疾病
白藜芦醇是一种酚类化合物,已证实具有降压作用。其降低收缩压的效应与基线BMI呈正相关,尤其在高剂量(≥300 mg/d)及糖尿病人群中更显著;后续研究亦证实其对收缩压与舒张压均有益。在大鼠模型中,肾动脉狭窄与RAS激活导致肾血管性高血压和心肥大;RSV单用即可降低收缩压与全心肥大,且作用独立于卡托普利。
▸ TMAO代谢抑制
白藜芦醇通过干预肠道菌群代谢通路,抑制其将胆碱转化为三甲胺氧化物(TMAO),这一代谢产物被认为是动脉粥样硬化的重要促进因子。
与此同时,白藜芦醇能够增强胆汁酸的生物合成与循环利用,该过程依赖于FXR信号通路的激活,从而促进胆固醇代谢与排泄,间接降低TMAO的生成与血浆水平,为心血管保护提供代谢层面的支持。
▸ 抗炎作用
白藜芦醇通过调节菌群结构减少促炎菌群(如Clostridium)的丰度,并促进短链脂肪酸(SCFAs)产生菌群的生长与活性,这些有益代谢产物可改善肠道环境、抑制炎症介质释放。
白藜芦醇还能通过降低内毒素水平与缓解氧化应激,减少血管内皮细胞的炎症反应,从而改善血管功能,减轻慢性炎症对心血管系统的不良影响。
6
白藜芦醇与生活质量
除了在患病人群中表现出一定的治疗和改善效果之外,白藜芦醇在正常健康个体中同样展现出积极的生理调节功能。它不仅能够维持机体内环境的平衡,还有助于支持代谢稳定与整体健康状态的巩固。
▸ 改善睡眠质量、对记忆具有一定保护作用
在健康人群的研究中,早期动物实验与临床结果存在差异,尤其在认知、情绪和睡眠方面改善不明显。然而,较新的临床研究显示,睡前单剂量14 mg 白藜芦醇可显著改善非快速眼动睡眠质量与休息感。
日本已有含白藜芦醇(RSV)的专利产品被用于改善睡眠。针对65–93岁久坐人群的研究发现,连续90天补充RSV(1000 mg/d)可提升精神运动速度,但对整体认知无显著影响。
其他研究在老年或绝经后女性中观察到执行功能和记忆域的改善,大多在连续补充两周后出现。在细胞水平上,这可能与RSV激活多种涉及细胞凋亡、存活、突触可塑性和去乙酰化酶(SIRT)等信号通路有关。同时,RSV可减少淀粉样前体蛋白积累,促进空间记忆与海马神经发生,从而被认为在阿尔茨海默病预防中具有潜在安全性与有效性。在绝经后女性中,含RSV的膳食补充剂能缓解情绪波动与认知减退。
▸ 缓解过敏性鼻炎,改善生活质量
持续14周补充(75 mg,每天两次)改善了围绝经期女性的植物神经症状(潮热、睡眠紊乱、出汗、情绪波动),提升了生活质量。
由于白藜芦醇对雌激素受体具有亲和力,研究者曾担心其对乳腺与子宫内膜的潜在风险。然而,临床结果表明RSV摄入与乳腺癌或子宫内膜增生无关。此外,连续治疗60天后可显著减少心绞痛发作并降低硝酸甘油使用需求;在鼻喷剂形式下,RSV与羧甲基-β-葡聚糖联合可缓解过敏性鼻炎及普通感冒症状,如鼻塞、流涕、咳嗽等。
总体而言,白藜芦醇通过与肠道微生态的动态互作,构建了以代谢、免疫与信号调控为核心的系统性健康调节机制,为多疾病干预提供了新的生物学基础。
▸ 当前补充白藜芦醇存在的不足
当前补充白藜芦醇虽然在多种代谢性、炎症性及神经退行性疾病中展现出潜在的治疗价值,但其临床应用仍受到多方面限制,主要不足可总结如下:
⑴口服生物利用度低
白藜芦醇在体内易被快速代谢为硫酸或葡萄糖醛酸结合物,导致血浆中游离形式浓度极低。其吸收虽迅速,但广泛的首过代谢和肠肝循环显著限制了系统暴露水平,使实际可利用量远不足以发挥预期的生理效应。
⑵体内稳定性差与易降解性
白藜芦醇对光、热及pH敏感,暴露于空气或消化液中易发生氧化、异构化与分解反应,导致有效成分在制剂及消化过程中显著损失,影响药效持久性与安全性。
⑶剂量依赖性明显,疗效不稳定
不同研究使用的剂量差异较大(从数十毫克至上千毫克/日),但个体吸收率和响应差异显著。即使在相似剂量下,个体间因代谢状态和基因差异而表现出高度变异,造成疗效可重复性不足。
⑷与肠道微生物群相互作用复杂性高
虽然白藜芦醇通过调节菌群改善宿主代谢和免疫功能,但个体间菌群差异显著,使其协同作用难以标准化。此外,抗菌特性在高剂量下可能造成菌群失衡,其最佳调节范围仍需进一步界定。
⑸代谢产物活性复杂
白藜芦醇在肠道被转化为多种代谢物(如二氢白藜芦醇和lunularin),其生物活性虽可能更强,但动力学特征不稳定、滞留时间有限,同时其贡献比例和作用机制尚未完全阐明,增加了临床验证的复杂性。
▸ 更好地补充白藜芦醇的方法
鉴于目前白藜芦醇在补充过程中仍存在生物利用度低、稳定性差及吸收不完全等方面的限制,我们在此对相关改进策略进行了系统梳理和总结。这些方法有助于优化其吸收和代谢效率,从而实现更合理、更有效的补充应用。
①给药补充策略的优化
利用纳米颗粒封装药物是提升溶解度、稳定性和生物利用度的有效手段。通过纳米颗粒、脂质体、固体分散体、环糊精包合物、微乳及自乳化系统等递送技术,可显著提高白藜芦醇的溶解性和血浆暴露水平,优化其药代动力学特性。
②注意补充白藜芦醇的衍生物或前体物质
白藜芦醇为疏水性分子,水溶性差,口服吸收率低。通过设计可溶性衍生物或亲水性前体(如磷酸酯、葡萄糖苷、硫酸盐或甲基化衍生物),可显著提升其在胃肠中的溶解度和吸收效率。
此外,白藜芦醇易被氧化、异构化并迅速代谢为结合物,活性维持时间短。化学修饰如甲基化(如紫檀芪)或氟代、羟基位点替换可减缓代谢速度,增强稳定性和细胞膜通透性。
③利用菌群代谢促进活性转化
通过调整膳食结构、增加膳食纤维摄入或联合益生元、益生菌的干预措施,可进一步促进肠道菌群功能活性,增强其对白藜芦醇的代谢转化效率,使其生成更多高活性代谢产物。这些代谢物不仅能提升白藜芦醇的抗炎和抗氧化能力,还能延长其作用时间,从而增强整体生物效益。
④个体化肠道微生物群检测与调控
通过粪便菌群测序等手段,了解个体肠道菌群的整体结构、优势菌群和多样性情况。这有助于判断个体在白藜芦醇吸收和代谢过程中的潜在差异,因为肠道菌群在白藜芦醇的化学转化中起到双向调控作用(既可能通过代谢生成更有活性的代谢物,也可能助推白藜芦醇的降解)。
针对不同个体肠道菌群组成存在的差异,可采用更具针对性的干预策略,实现白藜芦醇与菌群间的精确协同。通过分析和识别主导代谢菌群,优化其代谢途径、增强关键酶活性,可提高白藜芦醇转化率与利用率,减少个体间响应差异,从而实现更稳定、一致和持久的疗效。
⑤联合营养素补充
将白藜芦醇与一些营养成分联合使用可以提高药物的水溶性、稳定性和生物利用度。研究报告了白藜芦醇和大豆分离蛋白的络合,可提高多酚的溶解度及其抗氧化活性。
还制备了白藜芦醇和蛋白质之间的其他复合物,提高了药物的稳定性,特别是胶原蛋白,β-乳球蛋白提高了白藜芦醇的溶解度和光稳定性,以及酪蛋白酸盐或酪蛋白酸-葡聚糖,保护药物免于异构化。
▸ 注意:白藜芦醇与药物的互作
白藜芦醇具备多种生物活性,因而在体内可能与不同类型的药物发生相互作用,影响药物的代谢、吸收或疗效。
因此,在补充白藜芦醇时应保持谨慎,尤其是与处方药或长期服药者。为便于了解和避免潜在风险,我们将常见相互作用及注意事项总结如下表:
白藜芦醇,从葡萄酒中的天然多酚,到现代科学不断揭示的“青春因子”, 它展现出显著的健康益处,包括抗氧化、抗炎、降脂、心血管保护、神经保护以及延缓衰老等多重生物活性。通过提升身体内环境的平衡,白藜芦醇为我们的健康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但健康从来不是依靠某一种成分的“速成”,而是身体多个系统共同协作的结果。肠道微生物群在白藜芦醇的代谢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些微生物不仅能够将白藜芦醇转化为更易吸收的代谢物,还能使白藜芦醇代谢物活性更高。同时白藜芦醇能够促进有益菌群的生长,调整肠道微生物群的结构,形成互利共生的良性循环。进而帮助改善健康状况,包括减轻炎症、缓解代谢障碍以及促进肠道健康。
未来,个性化健康的重要性愈发突显。随着科学的发展,我们有望根据个人的肠道微生物组特征制定更为精准的营养补充方案。这样的个性化方法不仅能提升白藜芦醇及其他营养成分的吸收和效果,还能预测和预防与健康相关的风险。这种科学与智能的健康管理方式,将使每个人的身体需求都得到满足,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懂身体”。
因此,与其追求数量的“更多”,不如追求质量上的“更懂身体”。让饮食、微生物和科学在日常生活中相互交融,通过科学的补充方式,让白藜芦醇的能量在微小与持久之间,续写身体和谐健康篇章。
注:本账号内容仅作交流参考,不作为诊断及医疗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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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健康
帕金森病(PD)是全球第二常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预计到2050年,全球患者可能达到约1200万。传统诊断依赖运动症状评估,往往在疾病晚期才发现,因此急需可用于早期识别的生物标志物。
近年来,研究发现PD患者常有肠道症状(如便秘、肠道炎症),这些症状可能早于运动问题出现,甚至与肠道微生物组变化相关。
既往研究中,关于PD肠道微生物组的研究和小规模整合分析虽提示产短链脂肪酸菌减少等共性,但研究间差异大、缺乏在跨队列层面验证可复现的“微生物特征”并评估其诊断价值,尤其尚未系统评估机器学习模型跨研究、跨人群的可迁移性与疾病特异性。
针对上述研究空白,近日,一个由德国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EMBL)等国际顶尖机构组成的研究团队,通过对帕金森病(PD)微生物组数据进行大规模跨队列分析,建立了一套旨在提高模型稳健性、泛化能力和可复现性的最佳实践框架。其相关研究的成果发表于《Nature Communications》上,为未来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清晰的路线图。
原文研究通过大规模荟萃分析和机器学习评估,回答两类关键问题:
作者的研究思路可以归纳为两个部分:
这项覆盖11国4大洲22项病例对照研究,共计4489份样本,结合机器学习的荟萃分析,得到的主要结论是:
接下来,我们深入了解该研究的方法学细节和主要结论验证过程。详细解析该研究在数据准备、特征工程、模型训练和多维度评估等关键环节上采取的具体策略和宝贵经验。
下图展示了研究中使用的22项病例对照研究概述:
16S数据集:
宏基因组数据集(SMG):
每项病例对照研究都必须≥30个样本,且元数据足够。除此之外,还纳入了多发性硬化(MS)与阿尔茨海默病(AD)的16S数据用于交叉疾病验证。
初步研究,聚焦于β多样性和批次效应评估。基于Bray-Curtis距离的冗余分析(db-RDA)与PERMANOVA(置换多元方差分析),分别在16S与SMG上评估研究来源(Study)、疾病状态(Disease)因素解释的变异性。
分析结果显示,去除批次效应后,样本未根据疾病状态明显聚类,PD与对照组仅呈现弱分离(下图c,d,灰色是对照)。研究来源解释了较大方差(下图a,b,颜色区分不同研究,形状区分疾病状态,16S:R2= 19.9%;SMG: R2=7.7%;p-value<0.001),这表明批次效应是主要变异来源。
物种分类和功能注释
统计检验应用
机器学习应用
在R包SIAMCAT的帮助下,研究人员应用了线性模型(Ridge、LASSO、Elastic Net)和非线性模型(Random Forest)。
训练前对特征数据做标准化处理,log.std或clr,筛选出至少在5%样本中检出的特征,GBM和GMM不做过滤。
训练时的特征筛选主要使用嵌套监督式特征选择,基于 Wilcoxon–Mann–Whitney 检验识别差异特征,在训练集内选择效应量最大的特征数量(如 KO 层面 ,保留范围500–4000个特征,步长500,训练多个模型,选择中位数 AUC 最优的那个模型,最终保留2500个特征用来构建最终模型)。
统一以 AUC 评估,并在 CV、CSV、LOSO 三层验证策略中对比模型的准确率与泛化性能。
PD相关的微生物组组成变化
在初步研究中发现不同研究间群落构成差异显著,疾病状态仅解释≤1%的变异,标识批次效应影响大于疾病。继续分析菌群发现,与对照组相比:
PD组中显著减少的菌群有:
PD组中显著富集的菌群有:
虽然大部分菌群在合并所有研究数据的分析基础上有显著变化(上图a),但是仍有不少菌群仅在个别单项研究中呈显著变化(上图b)。
控制协变量进行分析,发现在PD组中可能受性别、年龄或用药混杂的分类群为少数(<23%),且具有显著差异的分类群总体不受这些协变量影响,单变量方向与Ridge模型系数方向总体一致(上图c)。
PD相关的微生物功能变化(基于SMG)
与对照组相比,重点在于以下四大类的变化:
碳水化合物与复杂多糖相关功能
氨基酸与神经递质相关通路
与宿主互作和致病相关功能
外源性物质代谢相关功能
外源性物质(Xenobiotics)代谢相关功能的多条通路在PD组中富集,例如:
机器学习疾病分类性能与泛化性
比较模型AUC指标发现,单个研究内验证(CV)模型准确性高,但模型泛化性能差,跨研究(CSV)验证,普遍AUC下降。LOSO相较CSV显著提升。
研究可能影响 LOSO AUC 的因素,发现LOSO AUC在不同测试集之间存在显著差异,测试集本身解释了相当比例的方差(ICC=0.19)。LOSO AUC与训练集样本数呈正相关(p<0.01,解释约15%方差)。
寻找帕金森的通用微生物特征:分类学特征优于功能特征
在特征探索方面,研究人员发现存在一个相对“通用而精简”的肠道微生物特征子集,模型的判别能力(PD vs CTR)近似使用全部特征进行训练的模型。
在SMG数据集中使用LOSO策略,遍历训练集,筛选出绝对效应量最高且FDR校正p值<0.05的20个特征,构建模型,结果如下图a,其总体平均LOSO AUC几乎与全特征模型一致,分别为72.3%和72.4%。图b热图中的白色方块表示相应模型中未包含的物种。
同时,在SMG数据集基础上,比较了基于分类学特征(taxonomic)和功能特征(KO、KEGG module、KEGG pathway、GMM、GBM)训练的机器学习模型性能。分析结果显示基于功能特征的模型总体上表现略逊于基于分类特征构建的模型。
跨疾病验证:LOSO模型显著降低对其他神经退行性疾病的误判率
最后,研究人员又进行了外部验证,检验这些模型在多大程度上会错误地将患有其他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患者预测为PD,以阿尔茨海默病(AD)和 多发性硬化症(MS)为例。
由于其他神经退行性疾病的SMG数据稀缺,仅使用16S数据进行此项验证。使用假阳性率(FPR)评估,将AD和MS样本的FPR与PD内部对照组的10% FPR进行比较。
分析结果显示单个PD研究构建的ML模型(Single-study models)在其他神经退行性疾病上的交叉预测率差异极大,FPR从0%到近100%不等,平均FPR为35.1%,远高于预期的10% FPR水平。
使用LOSO模型时,跨疾病预测表现显著改善,平均FPR从35.1%大幅降至18.7%,18.7%的FPR仅略高于PD内部对照组的预期10% FPR,表现出较好的疾病特异性。
小 结
事实上,PD疾病与肠道菌群的相关研究不少,对比同类研究,该篇研究的优势在于:
为什么初步研究得出结论“批次效应差异大于疾病状态”,但是“多研究合并训练 + LOSO”却能提升模型泛化性能与疾病特异性?
关键在于数据层面的差异分析与机器学习分类任务的本质区别,原文中批次/研究效应在“整体群落差异”(方差、β多样性)上确实大于疾病效应,但这不等于模型“无法分类”。
微生物组分类依赖的是特定分类群的丰度模式,而非整体群落结构的相似性。
没有完美的模型,只有相对完美
原文中,单研究训练的跨研究验证(CSV)平均 AUC 约 61%,合并训练的 LOSO 提升到约 68%,但仍低于研究内 AUC(约 72%)。这说明,合并训练确实提高了泛化,但并未消除强烈的研究/批次差异,只是更好的对冲了其负面影响。
在机器学习中,泛化能力与拟合精度之间存在固有张力。合并训练实际上是在研究内高精度(可能包含过拟合)与跨研究稳定性之间找到最优平衡点。这不是缺陷,而是在真实世界复杂性面前的理性选择。
虽然也可以通过其它策略来补足缺陷,例如集成学习策略(如漏斗型、投票型模型),但是这也有损失,就是会累加错误。但在临床转化上,这种相对完美是具有实际价值的,因为临床诊断工具必须适用于不同人群,所以模型泛化性能也就很重要。
基于原文经验,利用肠道微生物组数据训练疾病预测模型的技术路线
一、 数据准备与质量控制
模型训练通常要准备数据集,建立包含训练集、验证集和独立测试集的完整数据架构。对于小样本数据集,可采用交叉验证替代独立验证集,但必须保留独立测试集用于最终性能评估。
基于原文经验,先做一些统计检验,对一些影响因子评估效应,例如批次、年龄、性别、用药、地理位置等,这种系统性的统计检验与效应量评估为后续的特征筛选和模型训练奠定了坚实的数据质量基础,确保识别的疾病关联特征具有真实的生物学意义而非技术或混淆因子的产物。
数据标准化推荐使用log变换(log.std)或中心化对数比值变换(clr),这两种方法在原文验证中均表现良好。
二、 关键特征筛选
数据集确定好后,要开始特征筛选,通常都会先基于存在与否做初步筛选,原文中的经验是保留在至少5%样本中检出的分类群,优先选择在多个研究中表现一致的特征,这是实现良好泛化性能的关键。
特征维度方面,对于高维特征空间(如KOs),建议通过嵌套监督特征选择将特征数控制在2500个左右,这在原文中获得了最佳的中位AUC(75.3%)。
三、 算法选择与训练策略
特征筛选完成后,要开始选择算法和制定训练策略,基于原文大规模比较,SMG数据优选Ridge回归或LASSO,16S数据可选择Random Forest,但为保证可比性,建议统一使用Ridge回归。
训练策略推荐单研究内训练+多研究合并训练,前者适用于初步模型构建,可获得较高的内部准确性(平均AUC 71.9%),后者显著提升泛化能力(LOSO平均AUC 68%)。可能有同学会疑惑为什么会用回归模型,原文使用的是SIAMCAT包的LibLinear,这是一个专门用于大规模线性分类的库,Ridge和LASSO在其中是作为线性分类器实现的,不是传统的回归模型,它们通过线性决策边界进行二分类预测。
四、 多层次性能评估
最后是选择评估模型性能的方法和指标。原文采用多层次性能评估:
五、 研究规模适配策略
应根据研究的具体规模调整策略重点:
主要参考文献
Romano, S., Wirbel, J., Ansorge, R. et al. Machine learning-based meta-analysis reveals gut microbiome alterations associated with Parkinson’s disease. Nat Commun 16, 4227 (2025).
谷禾健康
您和身边人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场成功的手术结束后,身体的伤口在一天天愈合,但一些莫名的困扰却悄然而至。
明明伤口恢复得不错,
为什么总是感觉浑身乏力、精神萎靡?
为什么会食欲不振,
甚至出现腹胀、便秘等消化问题?
有时还会感觉思维变得迟钝
记忆力下降,像是隔了一层脑雾,
情绪也莫名地低落、烦躁…
大多数时候,我们习惯将这些问题归咎于手术创伤本身,认为是身体康复过程中的元气大伤。但如果这些症状持续存在,或许我们应当考虑围术期中另一个关键却常被忽视的因素——麻醉。
在现代医学中,麻醉是保障外科手术安全与舒适的核心环节。然而,临床实践中,麻醉医生常常面临诸多挑战:患者对麻醉药物的反应存在显著个体差异,术后认知功能障碍(POCD)或谵妄的发生率居高不下,尤其在老年人中,围手术期、感染、器官功能损伤等并发症的管理日益复杂。
近年来,随着多组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我们了解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器官”——肠道菌群。肠道菌群通过肠-脑轴、肠-肝轴等多维网络,深度参与宿主代谢、免疫与神经调节。这种动态平衡一旦打破,便可能触发从代谢综合征到神经退行性疾病的连锁反应。
麻醉在药效动力学和药代动力学方面可能受到肠道菌群的影响。
例如,菌群通过调控肝脏CYP3A4酶活性影响麻醉药物清除效率,菌群代谢产物短链脂肪酸可增强七氟烷的麻醉敏感性,而菌群失调则可能通过激活TLR4/NF-κB通路加剧术后神经炎症。
反过来,麻醉药物也会影响菌群稳态。丙泊酚(一种强效的静脉注射麻醉药)可短暂抑制乳杆菌增殖,七氟烷(现代常用的吸入性全身麻醉药)暴露甚至可能导致Akkermansia菌丰度下降,形成“菌群紊乱-炎症加重-药物代谢异常”的恶性循环。
本文基于最新的科学文献,探讨肠道菌群与麻醉药物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及相关信号机制,总结了当前研究进展,了解其如何通过“肠-脑轴”“肠-肝轴”这些复杂网络影响围手术期管理,展望基于菌群调控的精准麻醉新未来。
我们对麻醉的理解,是否还停留在“睡一觉,手术就做完了”的层面?本章节将带您深入了解现代麻醉学的复杂性与精妙之处。
麻醉是现代医学史上最伟大的进步之一,它通过可逆性地阻断神经信号,使患者在接受可能带来剧烈疼痛的治疗或手术时,免于痛苦和创伤,是外科手术得以实施的根本保障。
麻醉不仅仅是让患者进入睡眠状态,更是一门精密的医学科学。它包含了意识调控、疼痛管理、生命体征维持等多个维度。现代麻醉医师需要精确计算药物剂量,实时监测患者状态,并根据手术进程动态调整麻醉深度。
麻醉过程中,医师需要平衡多种看似矛盾的目标:既要确保患者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又要避免麻醉药物对身体各系统产生过度抑制;既要维持适当的肌肉松弛度便于手术操作,又要保证基本的生理功能正常运转。
麻醉的分类:从局部到全身
根据作用范围和对意识的影响,麻醉主要可分为三大类,每种类型服务于不同的临床目的,选择哪种麻醉方式,需要综合考虑手术类型、患者身体状况、既往病史等多种因素。
◕ 全身麻醉(General Anesthesia)
这是一种诱导可逆性、覆盖全身的意识和感觉丧失的状态。它通常用于心脏直视手术、脑部手术等大型复杂手术,要求患者完全无意识。
全身麻醉通常联合使用多种药物,包括:
此外,常辅以芬太尼等镇痛药和琥珀胆碱等肌肉松弛剂,以达到理想的手术条件。
◑ 区域麻醉(Regional Anesthesia)
在保持患者清醒的同时,阻断身体特定大范围区域(如肢体、下腹部或盆腔)的感觉。这种方式创伤小于全麻,术后恢复更快。
最常见的两种形式是:
◔ 局部麻醉(Local Anesthesia)
作用范围最局限,仅麻醉身体一个微小、特定的区域,适用于各种小型手术和操作,如牙科治疗、痣切除或小型伤口缝合。
常用的局麻药有利多卡因、布比卡因等,通过皮下注射或局部涂抹乳膏给药。
麻醉药物如何发挥作用?
不同类型的麻醉药通过不同的药理机制来阻断神经信号:
全身麻醉药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它们通过增强大脑中主要的抑制性神经递质——γ-氨基丁酸(GABA)的信号通路,同时减弱兴奋性神经递质(如谷氨酸)的信号,最终导致意识的全面抑制和丧失。
局部和区域麻醉药的核心作用靶点是神经细胞膜上的电压门控钠离子通道(VGSCs)。这些药物能够可逆性地与通道结合,阻止钠离子在神经兴奋时大量内流,从而有效抑制了神经冲动的产生和传导。这样一来,来自手术区域的疼痛信号便无法上传至大脑,从而实现镇痛效果。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经典药理作用的最终效果,包括麻醉深度、持续时间以及个体敏感性,并非一成不变。新兴研究表明,宿主内在的因素,特别是肠道微生物群,正通过复杂的信号网络对这些中枢及外周的药物靶点产生着远距离的调控作用。 这种先前被忽视的联系,为理解麻醉药物的个体化差异提供了全新视角,其具体机制将在后续章节中深入探讨。
麻醉药物的代谢及安全性差异
临床上常用的局部麻醉药根据其化学结构可分为两大类,它们的代谢途径截然不同,这也与药物的安全性和过敏风险直接相关:
氨基酰胺类(Amino amides)
氨基酯类(Amino esters)
以上我们对麻醉的分类、机制、代谢等有了基本的了解。然而,一个核心问题依然存在:为何不同患者对相同麻醉方案的反应不一样?为何有些患者术后恢复良好,而另一些则饱受认知功能障碍的困扰?
除了年龄、性别、体重、肝肾功能、基础疾病等已知因素外,是否存在一个更深层次、更具可塑性的变量在其中扮演着关键角色?这一关键科学问题的答案,隐藏在“肠-脑轴”这一复杂而精密的信号网络之中。
接下来,我们将聚焦肠-脑轴,解析肠道菌群如何通过迷走神经、神经内分泌、免疫调节及代谢产物介导等多维途径,深度参与麻醉反应的调控机制。
肠-脑轴研究的核心,在于阐明肠道菌群与中枢神经系统之间的双向信息传递网络。这个复杂的系统主要包括四大核心通路:
这些通路共同构成了菌群影响麻醉效果和术后神经系统并发症的生理基础。
➤ 短链脂肪酸:麻醉敏感性的调节器
作为菌群发酵膳食纤维的主要产物,短链脂肪酸可通过迷走神经或血脑屏障进入中枢,影响麻醉药物的镇静深度与作用时长。
微生物的代谢产物是构成肠-脑轴功能的主要贡献者。其中,短链脂肪酸(SCFAs)是肠道细菌分解膳食纤维等碳水化合物后的主要产物,能够作为信号,直接作用于迷走神经的传入末梢。
– 短链脂肪酸如何“敲开”大脑之门?
短链脂肪酸并不需要自己“跑”到大脑,而是选择了一条更高效的通信线路——迷走神经,这是连接肠道和脑干的一条信息高速公路。
在小鼠研究模型中,短链脂肪酸通过两种主要方式激活迷走神经传入神经元:
一旦迷走神经被激活,这些信号沿迷走神经传递到大脑脑干中的一个关键“中继站”——孤束核(NTS),信号在这里被整合并进一步传递,进而调节自主神经反射和中枢神经系统活动。
这与麻醉有什么关系? 这一过程恰好能直接调节与麻醉密切相关的三大核心领域:镇静效果、疼痛感知、术后认知功能。
– 从动物到人的证据链
例如,研究发现由Roseburia intestinalis产生的丁酸,可以通过G蛋白偶联受体41(GPR41)激活迷走神经,来调控大脑中与疼痛相关的神经回路,从而在动物模型中起到了镇痛效果。
这不仅限于动物。一项包含31名参与者的人群研究甚至提示,女性和男性之间疼痛感的差异,可能部分由“肠道菌群-短链脂肪酸-皮质醇”轴的差异所介导。
注:目前关于短链脂肪酸调节麻醉机制的证据主要来自动物模型。
肠道菌群对麻醉下肠道-肝脏-大脑轴的调节机制
doi: 10.3389/fcimb.2025.1626585
破坏肠道屏障完整性可能促进 LPS 的易位并诱导微生物群失调。这会触发双重通路反应:
相反,微生物代谢物(如 SCFAs、IPA)在两个轴上均发挥保护作用。
➤ 色氨酸代谢物:从疼痛感知到术后情绪的平衡
肠道菌群参与色氨酸的分解代谢,生成5-羟色胺前体、犬尿氨酸等活性物质。这些代谢物不仅通过调节中枢神经递质影响麻醉后的疼痛阈值,还可能关联术后焦虑、谵妄等情绪障碍。
微生物来源的色氨酸代谢物(如吲哚-3-丙酸,IPA)能够调节5-羟色胺(5-HT)的合成,还能有效抑制大脑中的促炎细胞因子(如IL-6和IL-1β)的释放。
这种保护作用是有临床数据支持的。一项前瞻性观察队列研究发现,患者术前血浆中吲哚-3-丙酸(IPA)的基线水平与术后谵妄的发生呈显著负相关,也就是说,患者在手术前血液中的IPA水平越高,术后发生谵妄的风险就越低。这一关系在临床前小鼠模型中也得到了验证,IPA的这种保护作用,部分是IPA通过激活了海马体中的一种蛋白(PGC-1α)来实现的。
然而问题在于,麻醉和手术本身恰恰可能是这个保护通路的破坏者。
麻醉/手术可导致肠道菌群多样性下降,进而可能扰乱色氨酸代谢通路。已有研究表明,术后小鼠粪便中的色氨酸代谢物水平发生显著变化,包括5-HT前体和犬尿氨酸等关键代谢物的异常。也就是说这条“肠-脑”通讯线路因手术而陷入了紊乱。
当肠道屏障因麻醉或手术受损时,革兰氏阴性菌释放的LPS易位入血,触发全身炎症级联反应。LPS通过激活脑内TLR4-NF-κB通路,诱导IL-1β等炎症因子释放,直接损伤海马体神经元,成为术后认知功能障碍的潜在元凶。
脂多糖(LPS)是存在于大肠杆菌等细菌外膜的一种成分。它会损害肠道屏障,导致菌群失调,并让内毒素等有害物质进入血液。这个过程被称为肠漏,会触发全身性的炎症反应。随后,这种炎症信号会进一步削弱血脑屏障的保护功能,最终将炎症传递到中枢神经系统。
LPS进入大脑后,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搞破坏:
直接点燃炎症风暴
在脑部的海马体区域,LPS会激活大脑里的一个炎症开关,也就是TLR4-NF-κB通路,这会进一步上调NLRP3炎症小体,导致IL-1β等多种炎症因子的释放。
研究人员认为,这正是很多人在麻醉手术后感觉脑子不清醒、认知能力下降的核心原因。不过,电针疗法正是通过抑制此通路来改善认知功能,并减少神经元损伤的。
削弱大脑的防御力
LPS诱导的神经炎症还与氧化应激失衡有关。大脑本身有一套抗氧化防御系统,由Nrf2蛋白负责,用来抵抗损伤。但研究发现,神经炎症会伴随着海马体中Nrf2表达的下降,从而加剧氧化损伤。
注:Nrf2是调节身体抗氧化能力的关键转录因子。
针对这一点,衣康酸可以重新启动这套防御系统,也就是可以通过恢复Nrf2的活性并抑制炎症,来缓解麻醉和手术后的认知障碍。
此外,肠道还有一个热线电话能直接打给大脑,那就是迷走神经。肠道的炎症信号可以通过这条神经专线,把坏消息直接传递给大脑,同样能引发大脑的炎症。研究发现,有一种药物(重组人脑钠肽)可以切断这条神经信号,从而保护大脑免受炎症和认知功能障碍的困扰。
肠道菌群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之间存在一个动态的相互作用网络,当这个网络失衡时,便构成了麻醉相关神经并发症的病理基础之一。
具体来说,由菌群产生的短链脂肪酸和色氨酸代谢物,能够直接调节HPA轴的活性,从而影响皮质酮或皮质醇等压力激素的分泌水平。
然而,麻醉和手术带来的巨大压力,常常会让这个HPA轴反应过度,进入一种红色警戒状态。这时候,一些特定的好细菌(如乳杆菌属)就能站出来安抚,可以抑制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CRH)的产生,让它冷静下来,从而缓解这种过度反应。
短链脂肪酸还能够穿透血脑屏障,直接在大脑中发挥作用。它们通过抑制组蛋白脱乙酰酶(HDAC),降低HPA轴对压力的敏感性,进而改善麻醉后的神经炎症反应。也就是说进入大脑后,短链脂肪酸会帮助压力指挥中心进行降噪处理,让其对压力的敏感度降低。这样一来,手术后的脑部炎症反应就会减轻。
此外,另一种关键细菌 Akkermansia muciniphila 也被证实,能通过激活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激活受体γ(PPAR-γ)通路来调节HPA轴的功能。
肠-肝轴是一个整合了胃肠道与肝脏之间解剖、代谢和免疫相互作用的双向交流系统。它通过胆汁酸的肠肝循环、微生物代谢物信号和肠道屏障完整性等机制,调控着营养物质处理、解毒和免疫稳态。对于麻醉学而言,这一轴线直接关系到麻醉药物的代谢和清除,是解释患者个体差异的关键。
肠-肝轴:肠道如何影响麻醉药的代谢
肝脏是分解麻醉药物的主要器官
像芬太尼、丙泊酚等常用麻醉药,都需要在肝脏中经过特定的酶(主要是细胞色素P450家族,如CYP3A4和CYP2B6)进行代谢分解。而肠道菌群,正是这个过程的一个重要的远程调控者。
肠道菌群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方式影响肝脏的药物代谢:
有益代谢物的调控
健康菌群产生的短链脂肪酸可以进入肝脏,作为信号分子调节基因表达,从而增强某些关键药物代谢酶(如CYP3A4)的活性,帮助身体更有效地处理麻醉药。
有害物质的干扰
当肠道菌群失调时,肠漏风险增加,细菌的内毒素(LPS)等有害物质会进入肝脏。这会引发肝脏的炎症反应,并反过来抑制药物代谢酶的活性,导致麻醉药代谢变慢。
通过胆汁酸进行信号传导
肠道菌群能够修饰和改造胆汁酸。这些被改造后的胆汁酸,会作为信号分子,调节肝脏中与药物代谢相关的受体(如FXR和PXR)。这个过程能直接改变麻醉药在体内的代谢速率和清除效率。
这种相互作用是双向的。
因此,对于肝功能不佳的患者,麻醉药的选择和剂量需要格外谨慎。
个体差异:饮食塑造了不同肠道菌群
肠道菌群对麻醉药物代谢的影响存在巨大的个体差异,这很大程度上源于饮食习惯塑造了我们独特的肠道微生态。
综上所述,肠道微生态是影响麻醉药代动力学和术后结果的关键上游因素。为了完整地理解“菌群-麻醉”的关联,接下来章节我们来看反馈回路的另一端:麻醉药物和手术应激,将如何重塑肠道菌群的结构与功能。
麻醉药物对肠道菌群的塑造
麻醉药物不仅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还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肠道微生态。它们通过改变肠道内的酸碱度、氧气含量和粘液分泌等方式,可能导致菌群多样性下降、促炎细菌增殖和代谢紊乱。这些肠道内的变化,继而会通过免疫、神经及内分泌途径,反过来影响大脑的功能。
静脉麻醉药:以丙泊酚为例
动物实验表明,丙泊酚具有一定的抗菌效果,可能是通过破坏细菌的细胞膜来抑制其生长。
例如,在大鼠注射丙泊酚后,一些有益菌(如普雷沃菌和乳杆菌)的数量会在短时间内下降,但通常在大约两周后逐渐恢复。
吸入性麻醉药:影响更为显著
相比之下,吸入性麻醉药对肠道菌群的影响似乎更为突出。
➯ 七氟烷
研究发现,重复使用七氟烷麻醉,会显著降低肠道菌群的整体多样性。具体表现为,有益菌Akkermansia(Akk菌)数量减少,而一些潜在的致病菌(如链球菌)增多。这种菌群失衡在新生儿和老年人等脆弱群体中影响更大,与术后认知障碍和谵妄风险增加有关。
作用机制:
七氟烷主要通过两条途径制造麻烦:
➯ 异氟烷
另一种常用的吸入麻醉药异氟烷,同样会降低菌群多样性。它会导致肠道内不同菌门(如厚壁菌门增多、拟杆菌门减少)的比例失衡。这种变化与大脑内炎症因子(如IL-1β和IL-6)的积累密切相关,而这些炎症因子正是导致术后谵妄和认知障碍的关键驱动因素。
阿片类药物:对肠道菌群的快速冲击
阿片类药物(如吗啡、芬太尼)对肠道菌群的冲击是快速而剧烈的。
由于肠道本身就分布着大量阿片受体,这类药物可以直接作用于肠道,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
这些因素共同作用,导致菌群多样性急剧下降,有益的产丁酸菌(如 Roseburia)减少,参与胆汁酸代谢的 Bilophila 也减少,而与炎症相关的细菌(如 拟杆菌属)可能占据主导。这种由药物引起的有害代谢物积累和神经炎症会形成一个难以打破的恶性循环,并且即便在停药后,菌群也往往难以完全恢复到初始状态。
麻醉药物对肠道菌群的影响
doi: 10.3389/fcimb.2025.1626585
长期麻醉暴露的潜在风险
在重症监护室(ICU)中,患者常常需要长时间使用镇静药物(如持续输注咪达唑仑)来维持治疗。然而,这种长期的麻醉暴露会带来一个潜在风险:肠道菌群失调,进而可能加剧肠道屏障的通透性(即肠漏)和全身性的炎症反应。
不同菌群特征与预后关联
一些临床研究为我们揭示了菌群与患者预后之间的密切联系:
一项针对61名ICU成年患者的前瞻性研究发现,最终存活下来的患者,其肠道中双歧杆菌属的丰度显著高于在住院期间不幸去世的患者。这暗示着,这种有益菌可能与更好的生存机会相关。
另一项规模更大的研究将目光投向了577名ICU中的早产儿。研究人员通过测序对他们的肠道菌群进行聚类分析,发现了不同菌群模式与婴儿健康状况的关联:
这些发现意味着,对微生物群落进行特定的聚类分析,未来可能成为一种评估患者状况的非侵入性生物标志物。
加剧菌群紊乱的ICU环境因素
ICU中的其他治疗因素也加剧了这一问题。长期镇静常导致胃肠动力减弱和肠内营养摄入不足,而营养不良本身就与高风险的菌群模式(如上述由葡萄球菌主导的聚类5)显著相关。同时,广谱抗生素的普遍使用和较长的治疗周期,也进一步加剧了菌群的紊乱。
肠道微生物群与术后疼痛
我们常以为疼痛源于受伤的部位,近年来,科学家发现,肠道菌群可能是术后疼痛管理中一个不容忽视的一环。
事实上,肠道菌群与疼痛之间的关系已成为生物医学领域的研究热点,其研究涵盖了内脏痛、神经痛、炎症性疼痛等多种疼痛类型,并涉及复杂的调控机制。
在术后疼痛方面,肠道菌群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参与疼痛的发生与调节:
研究证据日益增多。例如,术前使用抗生素导致的菌群失调,会增加患者的内脏疼痛敏感性,而当菌群恢复平衡后,这种疼痛敏感性也随之逆转。
更有趣的是,一项研究揭示,术前的菌群特征甚至可以用来预测慢性术后疼痛的发生风险。该研究发现,在乳腺癌患者中,术前某些特定细菌丰度的减少,可能与她们痛觉敏感性的增加有关。
将“慢性术后疼痛患者的菌群”通过粪菌移植技术转移给无菌小鼠。结果发现:
这也就是说,不健康的菌群确实可以直接“传播”疼痛。
基于这些发现,一些潜在的干预方法正在被探索。例如,生长抑素这类药物,可能正是通过调节术后肠道菌群的构成(如减少肠杆菌科 Enterobacteriaceae的数量),来帮助降低胰腺瘘等并发症相关疼痛的风险。
总而言之,尽管菌群与术后疼痛的关联已基本明确,但其精确的因果机制以及如何据此制定个体化的干预方案,仍需在不同类型的手术和更广泛的患者人群中进行深入的探索和验证。
短链脂肪酸
短链脂肪酸在麻醉中有两大潜在应用:辅助麻醉和辅助术后恢复。
◖ 辅助麻醉
某些SCFAs或其代谢产物自身就具有类似麻醉的效果。
乙酸:能增强七氟烷的麻醉效果,从而可能降低其所需浓度。
异戊酸:在动物模型中被发现具有直接的麻醉活性。
丙酸和甲基丙二酸:虽然单独使用没有麻醉效果,但它们能显著增强异氟烷的效力,有潜力作为麻醉辅助剂。
β-羟基丁酸:这是一种酮体,结构与短链脂肪酸相似。它能通过增强GABA-A受体的功能来产生麻醉效果,这或许能解释为何在酮症状态下,人有时会出现意识抑制。
◗ 辅助术后恢复
研究表明,通过饮食或电针等方式调节肠道菌群,补充短链脂肪酸,有助于减少麻醉后的神经炎症和认知障碍,这一作用在老年或高风险患者中尤为重要。
胆汁酸
胆汁酸与麻醉的关联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对于存在胆汁酸分泌障碍(如某些遗传性肝病)的患者,全身麻醉会加重其代谢负担,需要谨慎选择方案。
其次,胆酸及其衍生物被发现能增强利多卡因等药物的局部麻醉效果。
最后,在某些高风险患者无法耐受手术时,压电碎石术结合口服胆汁酸(如熊去氧胆酸)是一种安全且有效的选择。
研究表明,69%的单发结石患者在接受无麻醉的碎石治疗后能够实现胆囊完全清除。
色氨酸代谢物
这也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干预靶点。例如,研究发现电针能够通过增加肠道中一种产生吲哚丙酸(IPA)的细菌数量,来修复肠-脑轴功能,从而减轻术后认知障碍和神经炎症。
未来,直接补充IPA或抑制其代谢通路中的关键酶(如IDO1),可能成为预防和治疗术后谵妄的新策略。
抗生素:一把双刃剑
虽然围手术期使用抗生素是为了预防感染,但它们也可能增加风险。
因此,临床上需要仔细权衡患者的过敏史、手术类型和麻醉方案,来决定抗生素的使用。
益生菌:平衡菌群
在术前或术后使用益生菌,或许能通过调节肠道菌群来缓解麻醉和手术带来的炎症风暴。
一项荟萃分析研究分析了术后首次排气时间、首次排便时间、首次固体饮食天数、腹胀发生率和术后肠梗阻发生率,发现益生菌补充剂降低了腹胀发生率(RR,0.62)和术后肠梗阻(RR,0.47)。
在另一项针对 100 名慢传输便秘成年人的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临床研究中,合生元补充剂增加了排便频率,改善了粪便性状,缩短了肠道传输时间,改善了肠道动力,并缓解了便秘。
乳杆菌GG 促进排气,并缓解了接受幽门保留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患者的首次术后排便。
不过,目前益生菌在麻醉辅助治疗方面的人体研究结论尚不一致。不同的菌株、剂量和给药时机都会影响效果,有必要结合个性化策略来取得最佳效果。
靶向调节肠道菌群以实现精准麻醉:方法与未来策略
doi: 10.3389/fcimb.2025.1626585
粪菌移植(FMT)是一种将健康人粪便中的功能菌群移植到患者肠道内,以重建菌群平衡的治疗方法。它在治疗复发性艰难梭菌感染方面已取得巨大成功。
在麻醉领域的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已展现出巨大潜力。
改善认知
动物研究表明,对于因麻醉导致菌群失调和认知障碍的小鼠,通过FMT移植健康菌群后,其认知功能得到了缓解。这提示FMT或许能成为治疗麻醉相关神经毒性的一种新方法。
解决并发症
在ICU中,抗生素相关性腹泻是常见难题。一项临床试验证明,FMT能够通过恢复患者肠道菌群的多样性,有效加速腹泻的缓解。
安全性:
尽管前景看好,FMT在麻醉患者中的应用仍需高度关注安全性。首先,在镇静或麻醉状态下进行操作,需谨防误吸等风险。其次,对于免疫功能低下的ICU患者,FMT可能导致细菌易位或引发全身性炎症。因此,对供体粪便进行严格筛查和长期冷冻追溯至关重要。
总的来说,需要通过更多临床试验系统地评估 FMT在麻醉人群中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尤其是在预防和治疗多次麻醉后认知障碍方面的价值,同时,也需要优化供体选择、制备方法和给药时机等围手术期FMT的实施标准。
肠道菌群与麻醉相互作用的研究已取得显著进展,揭示了“肠-脑-肝轴”在调节麻醉效果和术后并发症中的巨大潜力,但从实验室的发现到真正的临床应用,仍有一段路要走。
当前的瓶颈与挑战
动物实验 ≠ 人体实验
那些在动物身上观察到的机制,在人体内是否以同样的方式运作、作用强度如何、靶点是否一致,这些关键问题仍需在临床人群中直接验证。
个体差异
每个人的年龄、遗传背景、饮食习惯、基础疾病和用药情况都不同,这些因素如何影响菌群与麻醉的相互作用,目前没有系统整合分析。
样本量不大
目前的临床研究普遍存在样本量小、观察期短的问题,且大多集中在特定人群(如ICU患者),且不同研究的结果难以比较。
突破口与未来方向
从基础到临床,验证核心代谢物
设计小规模的早期临床试验,直接评估某些关键微生物代谢物(如特定的短链脂肪酸SCFAs、吲哚丙酸IPA)作为麻醉辅助用药的安全性、药代动力学和初步效果,并验证它们是否能精准抵达目标组织并激活预期的信号通路。
构建精准预测模型
将常规化的围手术期肠道菌群检测纳入大规模、前瞻性的队列研究中。通过系统收集患者的多维度数据(包括术前菌群构成、血液代谢物、宿主基因等),并利用机器学习算法(如XGBoost和随机森林),从海量数据中挖掘出与麻醉敏感性及术后认知障碍高度相关的菌群特征谱,最终构建能够辅助临床决策的智能预测模型。
大规模临床试验证实干预效果
针对老年患者等高风险人群,开展多中心、大样本、安慰剂对照的随机临床试验(RCT)。在试验中,通过肠道菌群检测来动态监测干预前后的变化,从而明确益生菌等手段的最佳菌株组合、剂量、给药时机和疗程,并客观评估其真实效果。
开发智能靶向干预技术,实现精准调控
为了提高效率并减少副作用,需要开发更精准的干预工具。例如:
设计能够智能导航的纳米载体,将丁酸等有益物质的前体药物精准送达肠道。
利用CRISPR-Cas9技术改造噬菌体,如同生物导弹一般,精准剪断围手术期有害细菌的特定功能基因,从而减少毒性代谢产物的生成。
建立标准与指南,指导临床实践
系统性地建立微生物群-麻醉药物相互作用数据库。基于不断积累的证据,逐步制定关于围手术期肠道菌群检测以及后续益生菌、益生元或特定饮食干预的专家共识和临床指南,为临床实践提供标准化流程。
通过“肠-肝-脑轴”等多维互动机制,肠道菌群不仅参与麻醉药物的代谢调控,还通过其代谢产物直接影响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状态,从而调节麻醉和术后恢复过程。同时,麻醉过程本身也对肠道菌群产生动态的重塑效应。这种双向互动关系提示我们,未来的麻醉管理可以将维持微生物稳态纳入考量。
随着微生物学与麻醉药理学的深度融合,我们可以看到其临床应用前景十分广阔。
术前:
通过肠道菌群检测了解患者术前肠道菌群特征谱,包括菌群多样性、核心菌属(如拟杆菌属、普雷沃氏菌属)及关键代谢产物(如短链脂肪酸SCFAs、胆汁酸)水平。可制定定制化干预方案包括饮食、补充剂等方式优化菌群结构,提高患者对麻醉药物的耐受性,降低术中药物不良反应风险。
术中:
可以利用噬菌体等精准技术,精确抑制特定有害菌的代谢通路,从而降低麻醉药物可能带来的肝毒性。
术后:
基于术后动态菌群监测,构建菌群生物标志物预测模型,通过机器学习算法筛选与谵妄、感染等并发症高度相关的菌群特征(如Akkermansia菌丰度降低、肠球菌属富集)及代谢物信号(如色氨酸代谢物IPA减少)。一旦监测到高风险信号,可启动一些干预措施如粪菌移植或补充特定代谢物,主动逆转菌群失衡,降低并发症发生率。
术后肠道功能的早期恢复不仅可以改善患者的临床效果和生活质量,特别是对于接受胃肠道手术的患者,还可以缩短住院时间,提高床位周转率,并节约医疗资源。
该领域的探索可能将围手术期医学带入菌群靶向治疗的新时代。
从实验室到临床的进展,仍需突破跨学科技术瓶颈:
随着肠道菌群检测技术的应用拓展,对微生物、宿主和药物三方交互的深入了解,可以推动“微生物检测辅助麻醉”模式的转化,最终提高手术安全性和患者的长期预后,为个体化麻醉管理和术后康复开辟创新的道路。
展望未来,这一领域的突破不仅依赖于持续的基础研究,更需要产学研的紧密协作,以加速科研成果向临床应用的转化。
在谷禾开放基金支持的研究方向中,也有关于“肠道菌群与老年患者骨科手术术后谵妄相关性及干预研究”等围手术期关键问题,旨在加速探索肠道菌群在围手术期神经认知功能障碍(如谵妄、POCD)中的作用机制及干预策略。
我们相信,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一个全新的麻醉管理时代即将到来。欢迎有志于此的临床医生、科研人员及研究团队,与谷禾携手合作,共同探索肠道微生态在围手术期医学中的巨大潜力,推动菌群靶向干预策略的临床转化,最终为改善患者的术后康复与长期健康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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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健康
糖尿病,一个日益严峻的全球健康挑战,其影响远不止血糖升高那么简单。在血糖波动的背后,看不见的慢性低度炎症,正悄然侵蚀着患者的健康,加速并发症的到来。
当我们谈论炎症时,脑海中浮现的可能是皮肤割伤后的红肿热痛,那是身体对损伤的快速、有益的防御反应,属于急性炎症;然而还有一种更隐蔽、更持久的炎症形式——慢性低度炎症,它没有明显症状,却像温水煮青蛙般长期损害我们的身体,被认为是心脏病、癌症以及糖尿病等诸多慢性疾病的共同根源。
这场炎症风暴的源头可能隐藏在我们体内最复杂的微生态系统——肠道菌群中。研究发现,糖尿病患者常存在菌群失衡:有益菌(如双歧杆菌、乳杆菌)减少,潜在致病菌增多,这些改变会导致肠道通透性增加(肠漏),使脂多糖(LPS)等微生物成分进入血液,通过 Toll 样受体激活引发全身性炎症。形成“菌群失调→肠漏→炎症→胰岛素抵抗”的恶性循环。
能否通过调节肠道菌群来阻断这一恶性循环?益生菌,作为定植于肠道的友好菌群,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解题思路。在代谢性疾病中常见的益生菌属包括双歧杆菌属、乳杆菌属等通过发酵膳食纤维产生短链脂肪酸(SCFAs)——如丁酸(增强肠道屏障、直接抗炎)、丙酸(调节肝脏糖代谢)、乙酸(参与全身代谢),这些短链脂肪酸具有抗炎和改善胰岛素敏感性的作用。
但益生菌的抗炎效果是否真能得到科学验证?不同菌株、剂量的干预差异何在?这些问题亟待更权威的证据解答。
近日,一篇荟萃分析发表在《Frontiers in Cellular and Infection Microbiology》上,该研究系统整合了46项随机对照试验,覆盖3580名糖尿病患者,旨在揭示益生菌及其代谢产物对糖尿病患者体内炎症标志物的真实影响。
这项研究不仅回答了“益生菌是否有效”的简单疑问,更深入探究了“哪种方案更优”、“需要多长时间见效”以及“其作用机制是否与短链脂肪酸直接相关”等核心问题。为临床实践提供了可靠的循证医学指导,也为未来精准干预策略的制定奠定了坚实的科学基础。
在糖尿病患者体内,慢性炎症状态尤为普遍。它不仅是疾病的结果,更是推动疾病恶化的帮凶。
炎症因子,作为炎症反应中的信使分子,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就像一支特殊的信号部队,负责传递指令,协调免疫系统的行动。炎症因子主要分为两大类:
促炎因子
点燃和助长炎症的分子,如肿瘤坏死因子-α (TNF-α)、白细胞介素-6 (IL-6) 和 白细胞介素-1β (IL-1β)。
在糖尿病中,这些因子水平的升高会干扰胰岛素信号传导,加剧胰岛素抵抗,损害血管内皮功能,为心血管并发症埋下祸根。
抗炎因子
它们是负责对抗炎症和修复的分子,其中最著名的是白细胞介素-10 (IL-10)。它能够抑制促炎因子的产生,帮助炎症反应消退,维持免疫系统的平衡。
还有一个重要的炎症标志物——C反应蛋白 (CRP)。它由肝脏在炎症刺激下产生,是临床上常用于衡量全身性炎症水平的指标之一。在糖尿病患者中,CRP水平的持续轻度升高,预示着心血管事件的风险增加。
研究表明,在明显的临床症状出现之前,这些炎症因子的水平可能已经悄然改变。而最早发出预警信号的,可能就是我们的肠道菌群。
健康的肠道菌群平衡(共生)对维持新陈代谢和免疫稳态至关重要。然而,在糖尿病患者中,这种平衡常常被打破,出现所谓的菌群失调——有益菌(如双歧杆菌、乳酸杆菌)减少,而一些潜在的致病菌增多。
菌群失调会导致肠道屏障功能受损,即肠漏。这使得细菌的某些成分(如脂多糖LPS)更容易进入血液,触发全身性的炎症反应。因此,通过调节肠道菌群来恢复平衡,成为控制糖尿病相关炎症的一个极具前景的策略。
益生菌,即“摄入足够数量时能对宿主健康产生有益作用的活的微生物”,正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有力工具。常见的用于改善代谢疾病的益生菌属包括乳杆菌属、双歧杆菌属等。
益生菌发挥作用的一个关键机制,是通过发酵我们无法消化的膳食纤维(如菊粉、低聚果糖等益生元),产生一系列代谢产物如短链脂肪酸 (SCFAs) 。其中最重要的三种是:
这些短链脂肪酸不仅在肠道局部发挥作用,还能进入血液循环,对全身的免疫细胞和代谢器官产生深远影响,被认为是连接肠道菌群与宿主免疫的关键信使。
那么,补充益生菌是否真的能增加短链脂肪酸,是否能有效降低糖尿病患者的炎症水平呢?
为了解决更深入了解以上问题,近日一项大规模的系统回顾和荟萃分析,严格遵循PRISMA指南,从全球六大数据库中检索了从2000年1月至2024年3月的所有相关研究。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纳入了46项符合标准的随机对照试验,共涉及3580名1型或2型糖尿病患者。这些研究评估了口服益生菌或合生元(合生元是指益生菌+益生元)对炎症标志物(CRP, IL-6, TNF-α, IL-10)和短链脂肪酸水平的影响。
(对炎症标志物和菌群代谢物的影响)
经过对46项研究数据的严谨分析,研究者们得出了相关结果。以下我们将详细解读益生菌/合生元对各项关键指标的影响。
C-反应蛋白(CRP)——显著下降
在34项报告了CRP数据的研究中,合并分析结果显示,与安慰剂组相比,益生菌/合生元干预显著降低了CRP水平(SMD = –0.54;95% CI:–0.72 至–0.35;p < 0.0001),异质性为中度(I² = 64%),这是一个中等强度的、具有临床意义的改善。
更深入的亚组分析揭示了几个关键因素:
干预时长是关键
干预时间≥8周的研究显示出更强的CRP降低效果(SMD = –0.66),而短于8周的干预效果较弱(SMD = –0.31)。这表明,调节肠道菌群并影响全身免疫系统需要一定的时间。
“1+1 > 2”的合生元效应
使用合生元(益生菌+益生元如菊粉或低聚果糖)的干预比单独使用益生菌效果更优(SMD = –0.71 vs. –0.45)。这印证了益生元为益生菌提供食物,从而增强其功能和代谢产物生成的理论。
研究者发现,体内丁酸和丙酸水平的升高与CRP的下降显著相关。这首次在如此大规模的人群证据中,将益生菌的代谢产物(SCFAs)与全身炎症标志物的改善直接联系起来,揭示了其作用的可能机制。
白介素-6(IL-6):关键促炎因子下降
IL-6是驱动胰岛素抵抗和血管功能障碍的关键促炎因子。在29项报告了IL-6数据的研究中,益生菌/合生元干预同样显示出显著的降低效果(SMD = –0.41)。
亚组分析发现,干预时长≥12周时效果更为明显(SMD = –0.51),进一步证实了长期干预的必要性。
此外,分析还提示了菌株的特异性,含有干酪乳杆菌 (Lactobacillus casei) 和 短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 breve) 的制剂在降低IL-6方面表现尤为突出。
多变量荟萃回归模型再次证实,即使在校正了年龄和BMI等混杂因素后,丁酸和丙酸水平的升高仍然是IL-6降低的独立预测因素。这强有力地支持了肠道来源的短链脂肪酸通过抑制细胞因子来缓解糖尿病中代谢应激的假说。
益生菌来源的SCFAs降低IL-6的机制通路
doi.org/10.3389/fcimb.2025.1677671
TNF-α:胰岛素抵抗元凶之一被抑制
TNF-α在脂肪组织炎症和胰岛素抵抗中扮演着核心角色。26项RCTs的数据显示,益生菌干预显著降低了TNF-α水平(SMD = –0.48)。分析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差异:
对2型糖尿病更有效
在2型糖尿病患者中,TNF-α的降低效果(SMD = –0.52)比1型糖尿病患者(SMD = –0.36)更显著。这可能因为2型糖尿病通常与更严重的代谢综合征和胰岛素抵抗相关,为益生菌提供了更大的改善空间。
多菌株的协同作用
使用多菌株混合制剂的干预效果优于单菌株制剂(SMD = –0.50 vs. –0.28),这提示不同菌株之间可能存在功能互补和协同增效的作用。
相关性分析再次给出了强有力的证据:
在那些同时测量了丁酸水平的研究中,丁酸水平的变化与TNF-α的变化呈现出极强的负相关(r = –0.72)。这意味着丁酸水平越高,TNF-α的下降越明显。
益生菌衍生的丁酸盐在糖尿病中调节TNF-α和炎症信号通路
doi.org/10.3389/fcimb.2025.1677671
IL-10:抗炎主力军增强
与促炎因子下降相反,抗炎因子IL-10的水平在干预后出现了显著升高(SMD = +0.38),这表明免疫系统正向着一个更平衡、更具耐受性的状态转变。在18项研究中,这一发现在统计学上非常稳健。
合生元再次显示出其优越性,其提升IL-10的效果最为强劲(SMD = +0.49)。与IL-10升高最相关的菌株包括植物乳杆菌 (Lactobacillus plantarum) 和 长双歧杆菌 (Bifidobacterium longum)。
荟萃回归分析发现,丙酸浓度的升高是IL-10增加的强预测因子。这为SCFAs不仅能抑制促炎因子,还能增强抗炎因子提供了证据,共同促进了免疫稳态的恢复。
微生物代谢物变化
21项研究直接定量了SCFAs,为上述所有发现提供了直接的生化基础。合并分析显示,干预后:
这些代谢物的增加在使用合生元和多菌株配方的研究中最为明显,特别是那些包含长双歧杆菌 (B.longum)、鼠李糖乳杆菌 (L. rhamnosus) 和 植物乳杆菌 (L.plantarum) 的制剂。
这些发现无可辩驳地证明,益生菌/合生元干预确实能够改变肠道菌群的代谢功能,增加有益的短链脂肪酸产量。而这些短链脂肪酸,正是连接肠道与全身免疫系统,发挥抗炎作用的关键介质。
稳健性于偏倚性
为了确保结论的可靠性,研究者还进行了一系列严格的敏感性分析和发表偏倚评估。结果显示,即使剔除单个研究或质量较低的研究,总体结论依然不变,表明结果非常稳健。
虽然在CRP的分析中检测到轻微的发表偏倚(倾向于发表阳性结果的研究),但经过校正后,其显著的抗炎效果依然存在。这大大增强了本研究结论的可信度。
doi.org/10.3389/fcimb.2025.1677671
这项荟萃分析的意义不仅在于学术层面,更在于为临床实践和个人健康管理提供了清晰的指导。它系统地证明了益生菌和合生元作为辅助疗法,在管理与糖尿病相关的代谢性炎症方面的巨大潜力。
研究结果反复指向短链脂肪酸的核心作用。科学界目前认为,短链脂肪酸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发挥抗炎作用:
这些机制共同解释了在这项荟萃分析中,短链脂肪酸水平的升高与炎症标志物的改善呈现出如此强烈的相关性。
实践建议:如何选择和使用益生菌?
基于这项研究的发现,我们可以总结出一些给糖尿病患者的实用建议,以最大化益生菌的抗炎效益:
优先选择合生元或多菌株产品
研究明确指出,含有益生元(如菊粉、低聚果糖)的合生元产品,以及包含多种菌株(特别是乳杆菌属和双歧杆菌属)的混合产品,效果优于单一菌株的益生菌。寻找包含如干酪乳杆菌、植物乳杆菌、短双歧杆菌、长双歧杆菌等经研究验证的菌株。
保证足够的使用剂量和时长
为了达到有效的抗炎效果,建议的剂量通常在每天 109~1010 CFU(菌落形成单位)。更重要的是,干预需要足够长的时间,至少应持续 8-12周,甚至更长,才能观察到显著的免疫调节效果。
关注饮食协同
益生菌的效果离不开“燃料”。在补充益生菌的同时,增加膳食纤维的摄入(如全谷物、豆类、蔬菜、水果),可以为益生菌提供充足的食物,促进短链脂肪酸的产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那些已经存在明显代谢性炎症(如CRP/IL-6升高)、中心性肥胖或非酒精性脂肪肝(NAFLD)的糖尿病患者,益生菌干预可能带来更大的获益。
作为辅助而非替代疗法
益生菌是一种辅助管理策略,不能完全替代标准的降糖药物和生活方式管理,益生菌可以从源头改善,通过调节肠道微生态,靶向慢性炎症,缓解糖尿病,且减少并发症的风险。
益生菌与常规治疗相结合,共同控制疾病。益生菌创造的低炎症、更健康的肠道环境,可能有助于提高身体对降糖药物的反应,并优化健康饮食的营养吸收效果。这种协同作用,最终可能带来比单一策略好得多的整体管理效果。
肠道菌群与糖尿病炎症的深度关联,已从基础研究走向临床转化的关键节点。益生菌通过调节短链脂肪酸代谢实现抗炎降糖,但“菌株选择、剂量优化、疗效预测”等核心问题,始终依赖对个体菌群特征的精准洞察。
益生菌通过重塑肠道微生态、修复肠道屏障、抑制慢性炎症,为2型糖尿病的辅助管理开辟了充满希望的新途径。它从源头上干预了由菌群失调驱动的代谢紊乱,展现出巨大的应用潜力。
从盲目补充到精准调养
肠道菌群检测将成为个性化健康管理的起点。通过检测,你能清晰了解自身菌群结构(如双歧杆菌、乳杆菌等有益菌丰度)、短链脂肪酸代谢能力及炎症风险,从而告别试错式补充,精准匹配最适合的菌株与饮食方案(如搭配益生元增强效果),让益生菌的抗炎潜力得到最大释放。
从单一产品到生态协同
人群研究数据(如干预≥8周效果提升、合生元方案优于单一益生菌)揭示,肠道菌群调节需“检测-干预-跟踪”的闭环支持。
主要参考文献
Xie Y, Zheng Y, Jiang F, Cai X. Meta-analytical insight on probiotic metabolites and inflammatory markers in diabetes. Front Cell Infect Microbiol. 2025 Sep 22;15:1677671.
谷禾健康
2025 年 10 月 6 日,两位美国科学家玛丽·E·布伦科(Mary E. Brunkow)、弗雷德·拉姆斯德尔(Fred Ramsdell)和 一位日本科学家坂口志文(Shimon Sakaguchi)因在外周免疫耐受方面的发现,获得 2025 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他们的发现揭示了人体免疫系统是如何避免自我攻击的,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奠定了基础,并推动了新疗法的研发,例如针对癌症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疗法等,目前,已有多种基于上述原理的疗法正在进行临床试验。
今天谷禾君和大家分享该伟大的发现以及肠道菌群与免疫调控的一些相关知识。
据诺贝尔委员会官网发布的新闻稿介绍,三位获奖者的集体工作,识别出了一类特殊的免疫细胞,它们如同体内的和平维护部队,主动抑制自身免疫攻击。这类细胞如今被称为调节性T细胞(Tregs)。他们的研究最终发现了控制这些关键细胞发育和功能的“总开关”基因——Foxp3。
人体强大的免疫系统必须受到调控,否则它可能会攻击我们自身的器官。三位获奖科学家发现揭示了免疫系统如何避免伤害人体。他们的发现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奠定了基础,并推动了新疗法的研发,例如针对癌症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疗法。
这一荣誉不仅是对免疫学领域一项里程碑式发现的最高认可,也可能标志着我们对免疫系统自我调节机制的理解进入了新纪元。
免疫“刹车片”的早期探索与鉴定
早在20世纪70年代,免疫学界便提出了“抑制性T细胞”的概念,推测存在一类能负向调节免疫反应的细胞。然而,由于缺乏特异性分子标志和可重复的实验验证,这一领域的研究曾一度停滞。
直至1995年,日本免疫学家坂口志文(Shimon Sakaguchi)教授通过严谨的实验,首次明确鉴定出一群表达CD4和CD25(IL-2受体α链)的T细胞亚群。他证实,从正常小鼠体内去除这群细胞会导致严重的自身免疫疾病,而将这群细胞回输则能有效抑制疾病发生。这一开创性工作揭示了免疫系统中存在着一支关键的维和部队,负责维持免疫耐受,防止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组织。
FOXP3 —— 主控开关的发现
Treg细胞研究的另一重大突破是对其核心转录因子的鉴定。
2001年,美国科学家玛丽·E·布伦科(Mary E. Brunkow)、弗雷德·拉姆斯德尔(Fred Ramsdell)发现,一种名为Foxp3(Forkhead box P3)的基因发生突变,会导致罕见的、致命的自身免疫疾病——IPEX综合征。这一发现为Treg细胞的功能提供了遗传学基础。
注:IPEX综合征是一种罕见且严重的遗传性自身免疫疾病,它的名字是几个单词缩写:Immune dysregulation(免疫失调), Polyendocrinopathy(多发性内分泌病变), Enteropathy(肠病), X-linked syndrome (X连锁遗传)。简单来说,这种疾病的患者免疫系统会发生严重紊乱,错误地攻击自己身体的多个器官。
紧接着在2003年,坂口志文的实验室与另外两个独立研究团队几乎同时证实,Foxp3是Treg细胞发育、维持和发挥功能的主控开关。Foxp3的发现,使得Treg细胞的研究从依赖表面标志物进入到基于谱系特异性转录因子的精准分子调控层面。
2025年诺贝尔奖的加冕
基于上述开创性贡献,202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了日本科学家坂口志文以及美国科学家玛丽·E·布伦科、弗雷德·拉姆斯德尔。诺奖委员会的颁奖词强调了他们的工作揭示了Treg细胞作为免疫系统的“刹车系统”,通过精准抑制过度活跃的免疫反应,维持外周免疫耐受。这一发现不仅深化了我们对免疫系统基本工作原理的理解,更为自身免疫疾病、器官移植排斥、肿瘤免疫逃逸等重大疾病的治疗开辟了全新的途径。
定义与核心特征
调节性T细胞(Regulatory T cells, Treg)是一类具有免疫抑制功能的CD4+ T细胞亚群,其核心功能是维持免疫稳态和自身耐受。
根据来源不同,可分为:
主要表面标志物
CD4+, CD25high, CTLA-4+, GITR+。在人类中,常结合CD127低表达(CD127low)作为更精确的辅助标志。
关键转录因子
FOXP3(叉头框蛋白P3),是Treg细胞谱系分化和功能维持的核心调控因子。
主要功能
抑制效应性T细胞的活化与增殖;
维持对自身抗原和共生菌群的免疫耐受;
调节炎症反应,防止组织损伤。
稳定性
tTreg细胞的表型和功能相对稳定,而pTreg细胞的稳定性受微环境影响较大。
多维度的免疫抑制机制
Treg细胞通过多种非冗余且协同的机制来发挥其强大的免疫抑制功能,这些机制共同构成了免疫系统的刹车网络。
分泌抑制性细胞因子
分泌IL-10、TGF-β、IL-35等细胞因子,直接抑制效应T细胞和抗原呈递细胞(APC)的功能。
代谢干扰
高表达CD25,竞争性消耗效应T细胞增殖所必需的细胞因子IL-2;通过表面分子CD39/CD73将ATP代谢为具有抑制功能的腺苷。
调节树突状细胞功能
通过其表面的CTLA-4与树突状细胞(DC)上的CD80/CD86结合,诱导DC表达IDO(吲哚胺2,3-双加氧酶),从而抑制T细胞增殖。
细胞溶解作用
通过分泌颗粒酶(Granzyme)A/B和穿孔素(Perforin),直接诱导靶细胞(如效应T细胞)凋亡。
肠道作为人体最大的免疫器官,是宿主与海量微生物共存的独特场所。肠道菌群及其代谢产物在塑造局部乃至全身免疫系统,特别是诱导和调节pTreg细胞方面,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菌群代谢产物:调控Treg分化与功能的关键信使
肠道菌群通过发酵膳食纤维等营养物质,产生多种小分子代谢物,这些代谢物如同信号分子,深刻影响着Treg细胞的分化、功能和稳定性。
★ 短链脂肪酸 (Short-Chain Fatty Acids, SCFAs)
短链脂肪酸是菌群发酵膳食纤维产生的主要代谢物,包括丁酸盐、丙酸盐和乙酸盐,它们是调节Treg细胞的关键分子。
★ 胆汁酸代谢物
初级胆汁酸由肝脏合成后进入肠道,被菌群(如梭菌属)代谢为次级胆汁酸。这些次级胆汁酸是重要的免疫信号分子。
研究发现,一种名为isoalloLCA的次级胆汁酸同样可以作为HDAC抑制剂(特别是HDAC3),促进FOXP3的表达。
此外,胆汁酸还可通过激活法尼醇X受体(FXR)和维生素D受体(VDR)等核内受体,调节Treg细胞的分化和功能,抑制肠道炎症。
★ 色氨酸代谢物
肠道菌群能够代谢膳食中的色氨酸,产生一系列吲哚衍生物,这些物质通过激活芳香烃受体(Aryl hydrocarbon receptor, AhR)来调节免疫。
AhR是一种在多种免疫细胞(包括Treg)上表达的配体依赖性转录因子。菌群产生的吲哚衍生物作为AhR的配体,激活该通路后可促进Treg细胞分化,并增强其分泌抗炎细胞因子IL-10的能力,从而维持黏膜免疫稳态。
特定肠道菌群/益生菌对Treg细胞的调节作用
除了代谢产物,特定的共生菌或益生菌菌株本身也能通过其独特的分子结构或与其他免疫细胞的互作,直接或间接地调节Treg细胞。
自身免疫疾病的根本病理在于免疫耐受的丧失,导致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组织。大量研究表明,Treg细胞的功能缺陷和肠道菌群的失调是这一过程中的核心环节。
Treg细胞异常与肠道菌群失调的普遍联系
在多种自身免疫疾病(如类风湿关节炎、多发性硬化症、炎症性肠病)患者中,普遍观察到以下关联:
这些变化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菌群失调导致有益代谢物减少,无法有效支持Treg细胞的分化和功能;
而Treg细胞功能缺陷又进一步加剧了对肠道菌群的异常免疫应答和全身性炎症。
具体疾病中的关联机制研究
★ 类风湿关节炎 (Rheumatoid Arthritis, RA)
Treg细胞异常
类风湿关节炎患者外周血和关节滑膜中Treg细胞数量减少且功能受损,CTLA-4和IL-10表达降低。
肠道菌群变化
一个显著特征是Prevotella copri(普氏栖粪杆菌)的丰度显著增加。同时,产丁酸盐的细菌如Faecalibacterium prausnitzii减少。
关联机制
研究表明,P. copri的过度增殖可能通过促进IL-6和IL-23等促炎细胞因子的分泌,抑制Treg细胞的分化,从而驱动关节炎症。丁酸盐的减少则直接削弱了对Treg细胞的支持。
★ 多发性硬化症 (Multiple Sclerosis, MS)
Treg细胞异常
多发性硬化症患者外周血Treg细胞数量减少,且向中枢神经系统浸润不足。Treg细胞的稳定性降低,易向Th17细胞转化。
肠道菌群变化
产SCFAs的菌群(如Clostridium cluster XIVa)减少,而Akkermansia muciniphila和Ruminococcus gnavus等菌的丰度变化与疾病活动性相关。
关联机制
短链脂肪酸的减少导致Treg细胞分化障碍,无法有效抑制攻击髓鞘的自身反应性T细胞。同时,菌群代谢产生的AhR配体减少,可能影响Treg细胞的稳定性,加剧神经炎症。
★ 炎症性肠病 (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IBD)
Treg细胞异常
IBD患者肠道黏膜中Treg细胞数量减少或功能缺陷,特别是分泌IL-10的Tr1样Treg细胞缺乏。
肠道菌群变化
菌群多样性显著降低,产丁酸盐的益生菌Faecalibacterium prausnitzii(普拉梭菌)丰度急剧下降是IBD的标志性特征之一。同时,黏附侵袭性大肠杆菌等促炎菌增加。
关联机制
F. prausnitzii的减少直接导致丁酸盐供给不足,削弱了肠道屏障功能和对Treg细胞的诱导。菌群紊乱还可能导致TGF-β信号减弱,进一步影响Treg细胞的正常分化与功能,最终导致失控的肠道炎症。
治疗自身免疫病(增援维和部队)
在类风湿关节炎、1型糖尿病等疾病中,免疫系统过度活跃。治疗目标是增强调节性T细胞(Tregs)的力量得以恢复秩序。目前已有疗法通过扩增患者自身的Tregs再回输体内来进行治疗。
癌症免疫疗法(解除武装)
狡猾的癌细胞会利用这套维和系统来保护自己。许多肿瘤会主动招募Tregs在周围形成“保护盾”,阻止免疫系统攻击。因此,治疗目标与第一种恰好相反:暂时削弱或清除肿瘤周围的Tregs,解除武装,让免疫系统得以攻击癌细胞。
器官移植(诱导免疫耐受)
通过驾驭Tregs的力量,有望教导免疫系统容忍移植器官,从而减少对强效免疫抑制药物的依赖。
目前,已有多种基于上述原理的疗法正在进行临床试验。
下一代免疫疗法
靶向肠道菌群—Treg轴的机遇与挑战
近年来的研究深刻揭示了肠道菌群与宿主免疫系统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特别是其在调节Treg细胞(调节性T细胞)分化与功能中的核心作用,这为免疫介导性疾病的治疗开辟了全新的前沿。
展望未来,靶向“菌群-Treg轴”的免疫疗法展现出巨大的临床转化潜力。其核心机遇在于:
1) 个性化医疗的实现
通过粪菌移植(FMT)、定制化益生菌/益生元配方,或直接补充关键菌株代谢产物,有望为炎症性肠病(IBD)、自身免疫病乃至过敏性疾病患者提供“量身定制”的治疗方案。
2) 拓展癌症免疫疗法边界
优化肠道微生态以增强Treg细胞的适度抑制功能,可能减少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CIs)相关的免疫副作用(如结肠炎),甚至协同增强抗肿瘤效果,实现“增效减毒”。
3) 预防医学的应用
在生命早期通过饮食干预等手段,塑造健康的“菌群-Treg轴”,可能从源头上降低个体未来患上免疫相关疾病的风险。
然而,挑战依然严峻。菌群的高度个体化差异意味着通用型疗法难以实现,治疗方案必须高度定制化。如何确保工程菌在复杂肠道环境中的定植效率和安全性,以及如何精确控制Treg的诱导强度以避免过度免疫抑制(例如,在肿瘤患者中可能抑制抗肿瘤免疫),是临床转化前必须攻克的科学难题。
尽管如此,随着我们对这一复杂互作网络的理解日益加深,靶向菌群-Treg轴无疑将为无数免疫相关疾病患者带来颠覆性的治疗希望。
谷禾健康
在广阔的微生物世界中,细菌和真菌无疑是与人类健康关系最密切的两大类生物。它们都能够作为我们身体的“共生居民”,也都能摇身一变成为导致疾病的“入侵者”。细菌是简单的原核生物,而真菌则是相对复杂的真核生物。
然而,在临床医学的视角下,这两种微生物是截然不同的。一场细菌性肺炎和一场真菌性肺炎,尽管症状相似,其背后的病理机制、发展速度和治疗策略却有很多区别。这种差异的根源,并非在于它们的外在表现,而在于它们生命蓝图的最深处——细胞结构和生命活动的基本法则。
本文将聚焦于细菌与真菌在生物学上的核心差异,并深入探讨这些差异如何直接转化为它们在人类疾病中的不同角色、致病方式,以及治疗策略。理解这些差异,不仅是理解感染性疾病的关键,也是洞悉现代抗菌药物为何如此设计的根本所在。
细菌是单细胞微生物,其最显著的特征是缺乏一个由核膜包裹的、真正意义上的细胞核,属于原核生物。 作为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形式之一,细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约35亿年前。它们的结构相对简单,但适应能力极强,遍布于土壤、水、空气乃至极端环境(如深海热泉)和生物体内。
细胞结构
细菌细胞缺乏膜结合的细胞器,如线粒体、内质网等。其遗传物质(通常为单个环状DNA分子)集中在细胞质中一个被称为拟核 (Nucleoid) 的区域,没有核膜包裹。细胞质中含有大量的70S核糖体,负责蛋白质合成。
细胞壁
绝大多数细菌的细胞膜外都有一层坚韧的细胞壁,其主要成分是肽聚糖(Peptidoglycan)。这层结构不仅维持了细菌的形态,提供了保护,也是区分不同细菌(如革兰氏阳性菌和革兰氏阴性菌)以及抗生素作用的重要靶点。
图源:pediaa
形态与大小
细菌形态各异,主要有三种基本形状:
它们的尺寸微小,通常在0.5~5微米(µm)之间。
繁殖与遗传
细菌主要通过二分裂的方式进行无性繁殖,在适宜条件下增殖速度极快,细胞周期可短至20-60分钟。此外,它们还能通过接合、转化和转导等方式进行基因水平转移,从而获得新的性状,如抗药性。
营养与代谢
细菌的营养方式多种多样。部分细菌是自养生物(如光合细菌和化能自养细菌),能自己制造养分;但大多数是异养生物,需从外界环境(如糖、蛋白质、脂肪等有机物)获取能量和营养。它们的代谢方式也涵盖了需氧呼吸、厌氧呼吸和发酵等多种类型。
典型代表
大肠杆菌 (Escherichia coli)
作为一种典型的革兰氏阴性杆菌,大肠杆菌是科学研究中的模式生物。它广泛存在于人体或其他恒温动物的肠道中,大多数菌株是无害的,甚至能帮助合成维生素K和维生素B12。然而,某些致病性菌株可引起从轻微腹泻到严重肠道感染的多种疾病。
伤寒沙门氏菌 (Salmonella Typhi)
这是一种致病性革兰氏阴性杆菌,是引起伤寒病的元凶。它通过污染的食物或水源进入人体,感染肠道和血液,可导致从发热到危及生命的败血性休克等严重后果。
真菌是具有由几丁质构成的细胞壁的真核生物。 它们构成了一个独立的生物界——真菌界。与细菌不同,真菌的细胞结构更为复杂,与动植物细胞更为相似。真菌的种类繁多,从微观的酵母菌、霉菌到宏观的蘑菇,形态各异。
细胞结构
真菌细胞拥有一个由核膜包裹的真核,遗传物质(线性染色体)位于其中。细胞质内含有多种膜结合细胞器,如线粒体(能量工厂)、内质网、高尔基体等。其核糖体为80S核糖体。
细胞壁
真菌细胞壁的主要成分是几丁质 (Chitin),这是一种多糖,也存在于昆虫的外骨骼中。这种独特的成分是区别真菌与植物(细胞壁主要为纤维素)的关键特征之一。
形态与大小
真菌可以是单细胞(如酵母菌),也可以是多细胞。多细胞真菌通常由被称为菌丝(Hyphae) 的线状结构组成,大量菌丝交织在一起形成菌丝体 (Mycelium)。真菌的大小范围很广,从几微米的酵母到巨大的蘑菇不等。
繁殖
真菌的繁殖方式多样,可进行无性繁殖(如出芽、断裂、产生无性孢子)和有性繁殖(通过有性孢子)。孢子是真菌繁殖和传播的主要单位。
营养方式
所有真菌都是异养生物。它们通常通过分泌消化酶到环境中,将复杂的有机物分解成小分子,然后再吸收这些养分。因此,它们在生态系统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分解者角色,也被称为腐生菌。部分真菌也可以寄生或与其他生物共生。
典型代表
酵母菌 (Yeast)
这是一类单细胞真菌的统称。其中,酿酒酵母(Saccharomyces cerevisiae) 因其在烘焙和酿酒中的关键作用而广为人知。然而,某些酵母菌也具有致病性,如白色念珠菌 (Candida albicans),是引起人类常见机会性感染的病原体。
对于绝大多数健康人而言,它只是口腔、肠道和阴道黏膜上一个安静的共生成员。
而一旦身体的微生态平衡因为免疫力下降、长期使用抗生素、不健康的饮食习惯或激素水平变化等因素被打破,这个潜伏的伙伴就会迅速转变为危险的病原体。
它不仅是引起鹅口疮和外阴阴道念珠菌病等常见浅表感染的元凶,在严重情况下,它还能突破黏膜屏障进入血液,引发死亡率极高的侵袭性念珠菌病,对免疫力低下的人群构成致命威胁。关于白色念珠菌,详见谷禾之前的文章:
蘑菇(Mushroom)
蘑菇本质上是大型真菌为了繁衍后代而长出的子实体,负责产生和散播孢子。许多蘑菇如双孢蘑菇(Agaricus bisporus) 是营养丰富的食物,富含维生素D。但也有一些蘑菇含有剧毒,误食可致命。
细菌和真菌在生命演化的道路上分道扬镳,形成了本质上的区别。这些差异体现在细胞的每一个角落,从最基本的分类到具体的生化反应。下表详细列出了两者之间的关键区别:
细菌和真菌与人类的关系是复杂且双面的。它们既是导致疾病的元凶,也是维持健康和提供宝贵资源的益友。
致 病 性:感染与疾病
当病原性细菌或真菌侵入人体并成功定植、繁殖时,就会引发感染。由于它们的生物学特性不同,所引起的疾病类型和感染途径也大相径庭。
► 细菌性感染
菌血症是指血液中出现细菌。这可能是暂时的(如刷牙或咀嚼食物时),也可能是持续的。当身体的免疫系统无法清除这些细菌,并出现发烧、寒战等全身性感染症状时,就发展为败血症,这是一种可能危及生命的严重状况。
– 常见致病菌
根据临床资料,最常见的革兰氏阳性致病菌包括:金黄色葡萄球菌和肺炎链球菌。
最常见的革兰氏阴性致病菌则有大肠杆菌、克雷伯氏菌属(Klebsiella spp.) 和铜绿假单胞菌 (Pseudomonas aeruginosa).
– 常见疾病
细菌可引起多种疾病,包括:
呼吸道感染: 肺炎、结核病。
消化道感染: 霍乱、伤寒、食物中毒。
全身性感染: 破伤风、麻风病、败血症。
其他: 链球菌性咽炎、皮肤感染等。
► 真菌性感染
真菌血症 (Fungemia) 是指血液中存在真菌,同样是严重的临床状况。真菌感染可分为表皮感染、皮下感染和深部(全身性)感染。对于免疫功能低下的人群(如艾滋病患者、器官移植者、化疗患者),真菌感染尤其危险。
– 常见致病真菌
临床上最常见的致病真菌是念珠菌属 (Candida),尤其是白色念珠菌,以及新型隐球菌 (Cryptococcus neoformans)。
– 常见疾病
皮肤感染: 脚癣(足癣)、体癣等。
黏膜感染: 鹅口疮、阴道酵母菌感染。
全身性感染: 曲霉病、组织胞浆菌病、隐球菌性脑膜炎。
菌 血 症
菌血症是指血液中存在细菌。细菌可通过三种途径进入血液:从共生菌群区域、从已存在的感染病灶,或通过创伤将污染物质直接注入血管系统。
根据血液中细菌存在的持续时间,菌血症分为:
短暂性菌血症
可能自发发生,也可能伴随刷牙或咀嚼食物等轻微事件发生。在操作受感染的组织、污染表面的器械和在非无菌部位进行手术时,细菌可能会短暂出现。这些细菌通常在几分钟内被免疫细胞从血液中清除。尽管如此,如果免疫系统不堪重负或被逃避,这些生物体可能会在血液中持续存在,导致菌血症的症状和体征。
持续性菌血症
在感染性休克、细菌性心内膜炎和其他血管内感染期间,细菌会源源不断地进入血液。在伤寒、布鲁氏菌病和钩端螺旋体病等感染的早期阶段,也会出现持续的菌血症。
间歇性菌血症
未引流脓肿患者的血液中可间歇性检出细菌。肺炎、脑膜炎、化脓性关节炎和骨髓炎等疾病的病原菌常在早期阶段从血液中被检出。
败血症
尽管败血症(字面意思是血液败血症)在实践中意味着比菌血症更严重的临床状况,但许多临床医生和微生物学家可以互换使用该术语。
注:传统上,菌血症一词是指患者血液中细菌在没有症状的情况下暂时存在;细菌的起源通常来自共生菌的定殖地。败血症是指血液中存在细菌,具有感染的临床症状和体征。在新的医学文献和出版物中,这种差异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
有 益 作 用:共生与应用
尽管病原体臭名昭著,但绝大多数细菌和真菌对人类和自然界都是有益的。
► 维持人体微生态平衡
人体肠道、皮肤和黏膜表面栖息着数以万亿计的微生物,构成了复杂的微生物组。这些共生菌群(主要是细菌)有助于消化食物、合成必需维生素(如维生素K和B12)、训练免疫系统,并抵御外来病原体的入侵。
► 食品工业
细菌: 乳酸菌被用于制造酸奶、奶酪和泡菜等发酵食品。
真菌: 酵母菌是面包和酒精饮料(啤酒、葡萄酒)生产的核心。一些蘑菇和霉菌(如用于制作蓝纹奶酪的青霉)也是重要的食材。
► 医药工业
抗生素生产: 许多最重要的抗生素最初都来源于微生物。例如,链霉菌(一类细菌)是链霉素等多种抗生素的来源。著名的青霉素则是由青霉菌(一种真菌)产生的,开启了现代医学的抗生素时代。
药物研发: 一些真菌(如蘑菇)正在被研究用于提取具有抗癌、免疫调节等药用价值的多糖、糖蛋白等活性物质。
► 生态系统功能
微生物是地球上主要的分解者,它们分解死亡的有机物质,将营养物质释放回土壤,完成了物质循环的关键一环。
细菌:数量庞大、适应性强,能够快速分解易降解的有机物(如糖类、蛋白质),在土壤和水体中是最常见的分解者。
真菌:能够分泌多种胞外酶,特别擅长分解纤维素、半纤维素和木质素等复杂的高分子物质,在分解木材和其他难降解有机物方面起关键作用。
在精准对抗病原体之前,首要任务是准确地识别它们。临床上,对细菌和真菌感染的诊断依赖于一套从传统到现代的多样化技术,它们各有侧重,共同构成了病原体检测的完整体系。
传统微生物学方法
显微镜检
通过对样本(如痰液、血液、分泌物)进行涂片和染色(如革兰氏染色),可以直接观察微生物的形态、大小、排列方式及染色特性,快速地区分出是细菌还是真菌,并对细菌做出初步分类。
微生物培养
将样本接种到适宜的培养基上,让病原体生长繁殖形成肉眼可见的菌落。不仅能证实病原体的存在,还能进行后续的药敏试验,指导临床用药。
免疫学与生物标志物检测
通过捕捉血液等体液中的病原体“标志物”(抗原)或人体产生的抗体来实现的快速诊断,无需等待耗时的培养。
该方法在真菌和细菌诊断中的地位截然不同。
对于生长极其缓慢的真菌,这是早期诊断的核心武器。血液中的G试验(广谱筛查)、GM试验(针对曲霉菌)和隐球菌抗原检测,是医生在培养结果出来前判断病情、决定用药的关键依据,为抢救重症患者生命赢得了宝贵时间。
而对于大多数培养较快的细菌,该方法更像是一个辅助侦察兵,仅用于特定场景(如肺炎链球菌和军团菌的尿抗原检测)为社区获得性肺炎提供快速的初步线索。
注:免疫学检测对细菌是辅助,对真菌则是主力,这种策略差异的根源在于两者截然不同的生长速度。
现代分子诊断技术
随着技术发展,分子诊断方法因其高灵敏度、高特异性和速度,在病原体检测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它们通过识别病原体独特的遗传物质(DNA/RNA),为快速、精准诊断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
聚合酶链式反应 (PCR) 及其衍生技术
等温扩增技术
这类技术(如重组酶聚合酶扩增,RPA)无需传统PCR所需的高温变性步骤,可以在恒定温度下快速扩增DNA。这使得检测流程极大简化,反应时间缩短至5-20分钟,非常适合开发成可在现场或资源匮乏地区使用的快速检测工具 (Tan et al.; Liu et al.)。结合CRISPR等技术,其灵敏度和特异性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高通量测序 (NGS)
靶向扩增子测序
这是一种寻找策略,它不测序整个基因组,而是只聚焦于特定物种的身份证基因。
这种方法成本相对较低,分析简单,对于研究特定菌群(如肠道菌群、口腔菌群)的构成非常有效。但它的局限性是看不到真菌和病毒。
宏基因组测序
这是一种破案策略,采取的是“无偏倚”的鸟枪法(Shotgun)。它不对目标进行任何预设,而是将样本中所有的遗传物质(包括细菌、真菌、病毒和来自宿主的)全部打碎,进行无差别的大规模测序。这种方法更全面。
人体的自然防御与免疫清除能力
自然防御机制:物理屏障
我们身体的某些部分具有自身的防御机制来抵抗细菌感染。例如,呼吸道有纤毛,这些像微小毛发一样的结构以同步波动的形式移动,清除细菌并防止它们定植。
体内的免疫系统:主动防御
我们的身体免疫系统旨在对抗感染并清除有害细菌。当它检测到细菌入侵时,会激活各种防御机制,例如产生抗体和免疫细胞,以摧毁病原体。在许多情况下,免疫系统能够自行清除感染。
轻微或局部感染:感染的自限性与自愈过程
一些细菌感染只影响身体的较小区域或引起轻微症状。在这种情况下,免疫系统可能能够清除感染,而无需使用抗生素或其他医疗干预。
微生物定植与感染
在临床实践中,区分微生物的定植与活动性感染是一个长期存在且至关重要的挑战。
定植指微生物(细菌、真菌等)存在于人体特定部位(如呼吸道、胃肠道、皮肤黏膜),但不引发宿主的免疫反应或相关的临床感染症状。此时,该微生物被称为定植菌。
感染是指当宿主与微生物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时,定植菌可转变为致病菌。
这种转化通常由两个因素触发:
摒弃单一指标,强调临床整合
目前的共识是,需要进行综合分析,将微生物学证据与患者的临床信息进行整合判断。
➦ 判断依据
辅助检查结果
对菌群检测结果的解读,需要脱离“检出/超标即为感染”的简单逻辑。
➦ 临床决策逻辑
倾向于感染: 当微生物学证据与临床表现、辅助检查结果三者相符时,应高度怀疑为感染,并启动相应的抗感染治疗。
倾向于定植:若仅有微生物学培养/肠道菌群检测阳性结果,而患者无任何相关的临床表现和辅助检查异常,则应首先考虑为定植。
病原体与标本部位的特异性
同一病原体在不同标本部位的临床意义截然不同,这是鉴别诊断中的核心考量点。
– 以肺炎克雷伯氏菌为例
粪便标本: 在肠道中通常为定植菌,检出率高(谷禾健康数据库显示28.2%的人群丰度>1%),这并不代表肠道感染。
但是当肺炎克雷伯菌进入血液并感染时,通常会发生细菌血症。症状可能包括发冷,发烧,发抖,肌肉酸痛,疲劳和嗜睡。
当肺炎克雷伯菌感染肝脏时,会引起脓性病变,也被称为化脓性肝脓肿。这种类型的感染更常见于患有糖尿病一段时间或已经服用抗生素多年的人。
– 以大肠埃希氏菌为例
血培养阳性时需考虑血流感染,怀疑致病性大肠埃希菌感染肠道时需特殊培养或者血清学、PCR,16s测序检测等。
因普通大肠埃希菌可寄居在肠道中,粪便普通培养有大肠埃希菌生长并不能直接考虑大肠埃希菌肠道感染。
– 以念珠菌为例
痰/尿标本: 可能为定植,需结合临床综合判断。
血液标本: 血培养阳性(念珠菌血症)是危重信号,需警惕,可能是严重感染。
对微生物检测结果的解读,需要将其置于完整的临床背景下,结合标本质量、采集部位、患者病史、临床体征和多源化的检测数据进行综合研判。
药物干预
传统抗生素和抗真菌药物仍是主流。
➤ 抗生素与抗真菌药物
针对细菌感染,首选抗生素。当患者感染金黄色葡萄球菌引起的肺炎时,可根据细菌的耐药情况选择合适的抗生素 。如果是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感染,通常会选用万古霉素等抗生素进行治疗 。这是因为万古霉素能够抑制 MRSA 细胞壁的合成,从而有效地杀灭细菌。
对于真菌感染,如白色念珠菌引起的阴道炎,常用唑类抗真菌药物进行治疗。氟康唑等唑类药物能够抑制白色念珠菌细胞膜麦角固醇的合成,破坏细胞膜的完整性,达到治疗目的。
如果真菌感染有渗液,可能并发了细菌感染。需要用抗生素治疗。涂敷抗生素霜剂或口服抗生素。稀释醋酸铝溶液或怀特菲尔德软膏也可用来使渗液的皮肤干燥。
现代抗菌药物设计的核心原则是选择性毒性,即药物能够特异性地攻击或抑制病原体,而对宿主(人体)细胞的损害尽可能小。细菌和真菌与人体细胞在结构和生化上的差异,为实现这一目标提供了绝佳的靶点。
★ 抗生素(靶向细菌)的设计
由于细菌是原核生物,而人体细胞是真核生物,两者之间存在大量独特的靶点,使得抗生素的开发相对容易。
靶点一:细胞壁合成
细菌细胞壁的肽聚糖是其独有的结构,人体细胞没有。因此,抑制肽聚糖合成的药物(如青霉素类和头孢菌素类抗生素)可以有效破坏细菌细胞壁,导致细菌裂解死亡,而对人体细胞完全无害。这是最经典、成功的抗生素作用机制之一。
靶点二:蛋白质合成
细菌的70S核糖体与人体的80S核糖体在结构上有显著差异。许多抗生素(如四环素类、大环内酯类)可以特异性地与70S核糖体结合,干扰或阻断细菌的蛋白质合成过程,从而抑制其生长和繁殖。
靶点三:核酸合成
某些抗生素(如喹诺酮类)可以抑制细菌特有的DNA旋转酶,从而阻断DNA的复制和修复。另一些(如利福平)则抑制细菌的RNA聚合酶。
靶点四:叶酸代谢
人体直接从食物中获取叶酸,而许多细菌必须自己合成。磺胺类药物通过抑制细菌合成叶酸所需的关键酶,达到抑菌效果,而对不合成叶酸的人体细胞无影响。
★ 抗真菌药物(靶向真菌)的设计
开发抗真菌药物的挑战远大于抗生素,因为真菌和人体细胞同为真核生物,许多生化途径和细胞结构非常相似,可供选择的特异性靶点较少。
靶点一:细胞膜的麦角固醇
这是抗真菌药物最重要的靶点。真菌细胞膜的主要固醇是麦角固醇(Ergosterol),而人体细胞膜是胆固醇 (Cholesterol)。
多烯类药物(如两性霉素B)能与麦角固醇结合,在细胞膜上形成孔道,导致细胞内容物泄露而死亡。
唑类药物(如氟康唑)则通过抑制合成麦角固醇的关键酶来发挥作用。
由于靶点的差异,这些药物对真菌细胞膜的亲和力远高于对人体细胞膜的亲和力。
靶点二:细胞壁合成
真菌细胞壁的几丁质和葡聚糖是人体细胞所没有的。棘白菌素类药物(如卡泊芬净)通过抑制β-(1,3)-D-葡聚糖的合成来破坏真菌细胞壁的完整性,对多种念珠菌和曲霉菌有良好效果。
靶点三:核酸合成
氟胞嘧啶是一种抗真菌药物,它在真菌细胞内被特异性酶转化为一种抗代谢物,从而干扰DNA和RNA的合成。由于人体细胞缺乏这种转化酶,该药物表现出较好的选择性。
➤ 药物再利用
部分已获批的非抗菌药物(如降脂药、抗炎药等)被发现对多重耐药细菌和真菌有效,可缩短研发周期并降低成本。
➤ 药物联合与新剂型
抗真菌药物联合应用可增强疗效、降低毒性,纳米载体等新型制剂有助于提升药物靶向性和生物利用度。
微生态干预
益生菌:通过调节肠道菌群、抑制病原菌/真菌定植、增强黏膜免疫,辅助预防和治疗真菌感染。例如下表:
益生元:膳食纤维不是典型的益生元,但具有益生元特性,例如,β-葡聚糖、阿拉伯木聚糖、果胶和抗性淀粉。益生元和特定的膳食纤维通过充当发酵底物促进肠道中有益细菌的生长,同时通过生态位排除抑制病原体的生长。
粪菌移植(FMT)
粪菌移植是最早应用于临床的微生物群干预手段,尤其在复发性艰难梭菌感染治疗中疗效显著,已有多项指南推荐。
日常注意
➤ 饮食
富含水果、蔬菜、豆类和全谷物的纤维饮食与多样且强大的微生物群相关。这种多样性对肠道健康至关重要,因为它增强了对抗病原体细菌的抵抗力,支持免疫系统,并产生丁酸、丙酸和乙酸等短链脂肪酸。
西兰花芽中的萝卜硫素、卷心菜、菜花、甘蓝等能抑制细菌生长;发酵乳制品、蔓越莓可创造不利于其定植的环境;浆果(蔓越莓、蓝莓、覆盆子、草莓等)等能有效阻止有害菌粘附。
大蒜具有天然的抗菌特性,可以帮助抵抗某些类型的细菌。食用生大蒜或服用大蒜补充剂可能有助于减少体内细菌的生长。
薰衣草油、牛至油因其抗菌特性而常被使用。
绿茶、乳铁蛋白、蜂胶等补充剂也显示出抑菌和抗炎的效果。
姜黄具有天然的抗菌特性,可以帮助抵抗感染。它可以作为调味品用于烹饪,或与温牛奶和蜂蜜混合制成舒缓饮品。
将这些食物融入日常饮食,虽不能替代药物,但却能从多个维度辅助治疗。
饮食改变与肠道炎症相关的肠道微生物群
Lobionda S,et al.Microorganisms.2019
一项大规模全球宏基因组学研究,通过分析超过12,000份人类肠道样本发现:
肠道中的细菌可以分为两大阵营:
肠杆菌科能否在肠道内站稳脚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两大阵营的势力平衡。
这种平衡可以直接受到我们饮食的影响。例如,高纤维饮食(富含蔬菜、豆类)会喂养像粪杆菌属(Faecalibacterium)这样的关键“共排斥菌”。这些有益菌在分解纤维时,会产生大量短链脂肪酸。这些酸性物质会降低肠道环境的pH值,创造一个不利于肠杆菌科生长的酸性“土壤”,从而有效地抑制其过度繁殖。这就像通过施肥来帮助益草生长,从而挤压杂草的生存空间。
反之,饮食也可能为有害菌提供可乘之机。研究指出,争夺铁是共排斥菌抑制肠杆菌科的另一重要手段。
➤ 应该避免哪些饮食?
乳制品
生的蛋白质食物
未洗的水果和蔬菜
茶水
➤ 如何在厨房尽可能避免细菌?
➤ 应该遵循哪些食品购物指南?
➤ 其他注意事项
注意卫生:日常生活中注意饮食卫生,家庭居所最好日常进行消毒、灭菌,防止带入外界环境的致病菌。
体育锻炼:适当从事体育锻炼可以提高免疫力,可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打太极拳、健身、跑步、郊游等,劳逸结合。
增加维生素摄入:维生素C、维生素D和锌等在支持免疫系统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将富含这些维生素的食物纳入你的饮食中,或者考虑服用补充剂。
避免吸烟和过度饮酒: 吸烟会损害呼吸系统,使细菌更容易进入你的身体。过度饮酒也会损害免疫功能。
远离传染源:有传染性疾病的人群应做好隔离措施,其他人群也应做好防护措施,避免与其接触,避免到细菌感染流行病区。
细菌和真菌,作为人体内共存的微生物,共同构成了复杂而精妙的微生态系统。它们既有细胞结构和繁殖方式上的根本区别,又在人体内扮演着双重角色——既是维持健康不可或缺的伙伴,也可能是引发疾病的潜在威胁。
肠道菌群检测等先进技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窗口,去窥探这个“看不见的器官”的健康状况。帮助我们评估疾病风险的同时,开启了个性化健康管理的全新可能。
通过精准调节肠道菌群,例如开发新型益生菌、定制营养饮食干预方案等,我们有望开发出更具针对性的疾病预防和治疗策略。这预示着一个从“治疗疾病”到“经营健康”的医学新时代即将到来,而这一切的核心,就蕴藏于我们体内的微小生命之中。
注:本账号发表的内容仅是用于信息的分享,在采取任何预防、治疗措施之前,请先咨询临床医生。
主要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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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健康
近来,Bilophila wadsworthia在谷禾肠道菌群检测实践以及多项肠道研究中检出率及其相对丰度持续升高,我们不禁思考,这是否与人群中一些相同的生活习惯有关,并且是否可能带来一些不良的健康影响呢?
沃氏嗜胆菌(Bilophila wadsworthia)是一种革兰氏阴性、专性厌氧的耐胆汁杆菌。它存在于人类胃肠道中,其重要特征是产硫化氢(H₂S):过量H₂S可干扰上皮线粒体代谢、破坏紧密连接和黏液层稳态,诱发或加重炎症,并引发腹胀、腹痛与排便模式改变。这一过程可能与代谢异常和肠黏膜炎症相互促进,与肠道炎症、炎症性肠病及肠易激综合征等相关。
从定植与扩增的诱因来看,饮食与宿主环境是关键驱动:西方饮食尤其是高饱和脂肪/乳脂饮食会提升牛磺酸结合胆汁酸(如 TCA)的比例与可及性,为B.wadsworthia提供充足“燃料”;动物性饮食占比高、纤维摄入不足则削弱产丁酸菌与丁酸水平,降低对B.wadsworthia的代谢性制衡;抗生素或质子泵抑制剂的使用、胆汁酸吸收与信号(FXR/TGR5)紊乱、肠腔更还原的环境以及黏膜屏障受损与轻度炎症,都会叠加提高其定植与增长的概率。
值得庆幸的是,针对B.wadsworthia过度增殖已有一些可操作的干预方向:
•调整饮食脂肪“质与量”,减少饱和脂肪/乳脂与牛磺酸摄入(例如海鲜尤其贝类,动物内脏等);
•增加可发酵膳食纤维(如菊粉、抗性淀粉)以提升丁酸生态、降低肠腔 pH 并重建竞争格局;
•审慎使用可能影响胆汁酸与菌群的药物;
•通过生活方式与微生态支持手段降低H2S负荷、改善屏障功能。
本文将从基础特征、致病机制到饮食与干预策略,系统解析Bilophila wadsworthia与人体健康的关联。
沃氏嗜胆菌(Bilophila wadsworthia)是一种革兰氏阴性、专性厌氧的耐胆汁杆菌,属于变形菌门->脱硫弧菌目->脱硫弧菌科->嗜胆菌属,于1988年从阑尾炎患者的腹膜液和组织标本中分离出来后首次被描述。
它存在于人类胃肠道中,被认为是共生肠道菌群的一部分,但越来越被认为是腹腔内、泌尿生殖系统和软组织感染中潜在的机会性病原体。并且其胆汁耐受性和将硫化合物进行还原,从而产生硫化氢(H₂S)的能力增强了其致病性,当其丰度过高时,可能与与炎症性肠病、肠易激综合征和结直肠癌等疾病有关。
1
基础信息
命名由来:Bilophila源自拉丁文 “bilis”(胆汁)和“philus”(喜爱),意为“喜胆汁的微生物”。wadsworthia是为了纪念美国Wadsworth厌氧菌实验室。
模式菌株:WAL 7959;其他菌株编号如 ATCC 49260、CCUG 32349、DSM 11045 (RZATAU)。
DNA G+C 含量:约 59.2 mol%。
形态:小到中等大小的杆状菌,通常为 0.7–1.1 μm × 1.0–2.0 μm。
染色特性:革兰氏阴性,但染色可能不典型。
编辑
Gan F,et al.BMC Infect Dis.2025
来自患者血培养的 Bilophila wadsworthia 革兰氏染色。细菌被染色为革兰氏阴性杆菌,如深色箭头所示。
运动性:非运动性
芽孢:不形成芽孢
细胞壁:典型的革兰氏阴性菌结构,含内毒素,但其活性低于大肠杆菌等常见致病革兰阴性菌。
超微结构:通过电镜可见典型的内膜和外膜结构,无鞭毛结构。
2
生长条件与代谢能力
氧气需求:严格厌氧
最适生长温度:35–37°C(人体体温范围)
菌落形态(在BBE琼脂上):初期为小、透明至半透明、中心黑色的菌落;培养 3 天后,可变为黑色、不透明、低凸或脐状,常伴硫化氢(H₂S)沉淀(黑色 FeS)。
呼吸类型:严格厌氧呼吸
主要代谢途径:能利用肽类作为碳源和能源,产生 乙酸为主要终产物,以及少量琥珀酸。
小鼠和人类实验表明以动物脂肪和乳源性饱和脂肪为基础的饮食可以增加Bilophila wadsworthia。
电子供体/受体:能以甲酸作为电子供体,进行硫还原反应,将含硫氨基酸或牛磺酸还原为硫化氢(H₂S)和乙酸;
不还原硫酸盐,但能还原亚硫酸盐、硫代硫酸盐,并产生H₂S。
人类肠道细菌B.wadsworthia的代谢
doi: 10.1073/pnas.1815661116.
★ 关键生化特征:
•异硫醚裂解酶:介导肠道中 H₂S 的生成,属于甘氨酰自由基酶家族;
•具有很强的过氧化氢酶活性:尤其对15%H₂O₂;
•约 75–90% 菌株产脲酶;
•不发酵糖;凝胶酶阴性、淀粉与七叶苷水解阴性、卵磷脂酶/脂肪酶阴性、吲哚阴性。
•对20%胆汁耐受并被刺激;对香豆素类耐受。
3
耐药性与敏感性
✔普遍敏感的抗生素:
甲硝唑:几乎所有菌株均敏感;
✔可能耐药的抗生素:
•克林霉素
•亚胺培南
•氨苄西林/舒巴坦
•头孢西丁(cefoxitin,32 μg/mL)
注:超过85%的菌株产生 β-内酰胺酶,导致对青霉素类和头孢菌素类天然抵抗。
4
人群中的存在情况
✔主要分离来源:
•人类及动物(如狗)的消化道(胃肠道)、泌尿生殖道和口腔(尤其是牙周袋);
•感染性病灶:如脓肿、化脓性感染;
✔在人体中的分布:
•一般在健康人群粪便中占比较低,但是如果一段时间高饱和脂肪/乳脂或大量牛磺酸摄入(例如大量海鲜尤其贝类,动物内脏等)其丰度会增加;
•但在某些病理状态下(特别是穿孔性或坏疽性阑尾炎)是第三常见的厌氧菌分离株;
•可从血液、脑脓肿、肝脓肿、肺脓肿、盆腔感染、口腔感染、皮肤软组织感染等多种临床标本中分离出,通常为混合感染的一部分。
✔与饮食的关系
•高动物性脂肪/蛋白饮食(富含饱和脂肪与胆汁酸)可显著促进肠道中 B.wadsworthia的增殖;
该菌被认为是 “西方饮食相关菌”,与炎症性肠病等现代慢性疾病发展存在潜在关联。
5
在健康与疾病中的作用
✔健康状态下的角色
•在健康人群中通常为非优势菌,数量比较低甚至检测不到;
•可能作为肠道正常厌氧菌群的一部分,参与含硫氨基酸代谢与胆汁酸相关底物的降解;
•如果丰度高,则产生的过量 H₂S(硫化氢)可能影响肠道上皮细胞功能与黏膜稳态。
✔在疾病中的潜在作用
(1)感染性疾病
•腹腔感染:阑尾炎(尤以坏疽/穿孔型)、腹膜炎、肝脓肿、脾脓肿;
•软组织与皮肤:Fournier 坏疽(坏死性筋膜炎)、伤口感染;
•口腔与头颈部:牙周感染、颌面部脓肿、中耳炎;
•妇科:盆腔炎、Bartholin 囊肿感染;
•血流感染:菌血症;
•骨与关节:骨髓炎;
•肺部:肺脓肿、脓胸。
(2)与炎症及免疫反应的关联
•产生大量 H₂S:低浓度为信号分子,高浓度具细胞毒性与促炎作用。
•可抑制线粒体功能、破坏 DNA、诱导氧化应激并损伤肠上皮屏障。
•可能参与炎症性肠病(IBD)、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的发病机制。
•内毒素(LPS)虽活性较弱,仍可激活宿主免疫并促进局部炎症。
•与肠道菌群失调密切相关,尤其在高脂高胆汁饮食、肥胖和代谢综合征背景下易增殖。
(3)与胆汁酸及饮食的交互作用
•该菌依赖胆汁环境生长,是典型的胆汁耐受与利用菌;
牛磺酸代谢是其重要特征,与胆盐循环和肠道硫代谢密切相关;
高动物脂肪摄入 → 刺激胆汁分泌 → 增加胆盐水解 → 提供牛磺酸等底物 → 促进Bilophila wadsworthia增殖;这种机制可能是现代饮食相关慢性炎症疾病的潜在“菌-食-炎”轴之一。
6
与人体及其他菌群的相互作用
✔与宿主互作:
•通过代谢胆汁酸相关物质(如牛磺酸)、产生 H₂S,影响肠道生理与免疫平衡;
•可能通过破坏肠道屏障,促进内毒素入血与系统性炎症;
✔与其他微生物互作:
•常与其他厌氧菌(如 Bacteroides, Clostridium, Fusobacterium)共生,形成复杂的感染微生物群落;
•在肠道中可能与益生菌(如产丁酸菌)竞争营养或生态位,加重菌群失调;
•与硫酸盐还原菌(如 Desulfovibrio)有代谢相似性,但不完全相同,可能在硫循环中占据不同生态位。
增强:
•Bacteroidales
•Bacteroides
•Odoribacter
•Peptococcaceae
抑制:
•Bifidobacterium
•Coriobacteriales
•Adlercreutzia
•Collinsella
•Porphyromonas
•Prevotella
•Clostridium
•Clostridiales incertae sedis
•Clostridiales Family XIII. Incertae Sedis
•Blautia
•Coprococcus
•Dorea
•Lachnospiraceae
•Ruminococcaceae
•Ruminococcus
•Dialister
•Campylobacteraceae
•Erysipelotrichaceae
沃氏嗜胆菌(Bilophila wadsworthia)属于正常肠道菌群的可检出成员;但在特定饮食/环境下可由“共栖”转为“条件致病菌”。包括以下几种情况:
①感染性疾病
Bilophila wadsworthia在腹腔感染中(如穿孔/坏疽性阑尾炎、腹腔脓肿与肝脓肿)被检出,通常与其他厌氧或兼性致病菌共同存在,呈现典型的混合感染特征;此外,虽不常见,但亦有零星菌血症病例被报道。
②促进炎症
研究从一名患者粪便中分离Bilophila wadsworthia, 并经连续7天口服灌胃于SPF小鼠,观察到显著的体重与多部位脂肪量下降、肝脾肿大,以及血清炎症标志物SAA与IL-6升高;且16S rRNA测序显示整体肠道微生物群α/β多样性与OTU组成未发生显著改变。
上述结果表明,在不显著扰动整体肠道微生态的情况下,高负荷Bilophila wadsworthia可诱发系统性低度炎症,具有潜在致病性,并可能参与肥胖、糖尿病等慢性炎症相关代谢疾病的发生与进展。
③增加代谢障碍风险
该研究揭示高脂饮食(HFD)与Bilophila wadsworthia协同,加剧宿主的代谢失衡:其通过提升肠黏膜与全身炎症、破坏肠屏障、扰乱胆汁酸与短链脂肪酸(特别是丁酸盐)代谢,最终导致更差的血糖稳态与肝脂肪变性;多组学(宿主转录组与微生物群转录组)分析指向脂多糖生物合成上调与丁酸代谢通路下调是关键机制。
B.wadsworthia与高脂饮食协同引发代谢障碍
doi: 10.1038/s41467-018-05249-7.
④还可能影响认知功能
还有动物研究发现,沃氏嗜胆菌(Bilophila wadsworthia)会损害海马体,导致认知能力下降。
▸ B.wadsworthia过高意味着什么?
那么,当Bilophila wadsworthia水平升高时可能意味着几件重要的事情,也可能指向一系列值得关注的变化或信号:
1.潜在的肠道菌群失调:高于正常水平的B.wadsworthia可能表明肠道微生物组失衡。
2.炎症风险增加:B.wadsworthia会产生硫化氢,过量会导致肠道炎症,并与炎症性肠病和肠易激综合征等疾病有关。
3.饮食不均衡:水平升高可能与饱和脂肪含量高的饮食和富含牛磺酸的食物(如肉类和奶制品)有关,因为这些会刺激B.wadsworthia的生长。
4.代谢问题:研究表明,较高水平的B.wadsworthia已被证明会加剧代谢功能障碍,特别是与高脂肪饮食相结合时。这可能导致炎症增加、肠道屏障功能障碍和血糖调节问题。
5.潜在的健康风险:虽然健康个体中存在B.wadsworthia,但过度生长与各种健康问题有关,包括与结直肠癌的潜在联系。
6.胆汁酸代谢:由于B.wadsworthia在富含胆汁的环境中茁壮成长,因此水平升高可能表明胆汁酸代谢或产生发生变化。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水平升高可能会引起关注,但B.wadsworthia本身的存在并不一定有害。它是许多人正常肠道菌群的一部分。关键是平衡——太多可能会导致问题。
▸ B.wadsworthia产生硫化氢的机制及影响
✔产生机制
人肠道中的Bilophila wadsworthia厌氧利用牛磺酸产生硫化氢(H2S)的完整脱磺代谢途径,并鉴定出关键的甘氨酰自由基酶“异乙酸磺酸亚硫酸裂解酶”(IslA):
该途径先由已知的牛磺酸:丙酮酸氨基转移酶(Tpa)将牛磺酸转为磺乙醛,再由新发现的 NADH 依赖性还原酶(SarD)还原为异乙酸磺酸(isethionate),随后 IslA 催化新型自由基介导的 C–S 键断裂,生成亚硫酸盐与乙醛;乙醛被 AdhE 氧化为乙酰辅酶 A,而亚硫酸盐经异化亚硫酸盐还原酶(Dsr)还原为 H2S。
✔对人体健康的潜在影响
H2S在生理低剂量具信号分子功能,但在局部高浓度时可抑制线粒体细胞色素氧化酶、损伤上皮细胞,导致:
•肠黏膜屏障受损,肠通透性上升(“漏肠”);
•黏膜免疫激活与促炎介质上调;
•系统性低度炎症风险增加。
并且在高脂饮食背景下,B.wadsworthia扩增与H2S负荷上升与代谢失衡相关,可能导致:
•空腹血糖上升/胰岛素抵抗;
•肝脂肪堆积与胆汁酸谱失衡;
•微生物短链脂肪酸(尤其丁酸)减少,进一步削弱屏障修复与免疫稳态。
▸ B.wadsworthia对炎症的影响
研究发现,B.wadsworthia丰度过高具有促炎倾向:与黏膜TH1型免疫应答、全身低度炎症和结肠炎风险上升有关,尤其在遗传易感或屏障受损宿主中更显著。具体机制如下:
✔系统性炎症
短期高负荷B.wadsworthia会导致:体重和脂肪量显著下降、肝脾肿大、血清SAA与IL‑6升高;但结肠形态与局部炎症基因(Il6、Tnfα、Tlr4)未见显著变化,提示以全身性低度炎症为主,而非急性局部结肠炎。
✔结肠炎与TH1免疫
在IL‑10−/−或DSS处理等易感条件下,富乳脂饮食(MF)特异性促发B.wadsworthia“爆发式”增殖,并诱导TH1偏向(IFNγ↑、IL‑12p40↑),显著提高结肠炎发生率与严重度。
机制关键在于MF促进肝胆汁酸牛磺酸结合,为B.wadsworthia提供含硫电子受体与优势生态位。
▸ B.wadsworthia与消化系统的关联
✔炎症性肠病与结肠炎
在屏障受损情况下,B.wadsworthia扩增与结肠炎显著相关;人群研究亦提示产硫菌与炎症性肠病联系增强。
✔腹胀与功能性症状
过量H2S会抑制肠上皮细胞的能量代谢并破坏黏膜完整性,继而使屏障功能下降、通透性升高,诱发与气体积聚导致的腹胀和炎症相关的不适感与敏感症状;在动物研究中,Bilophila wadsworthia的扩增与全身性低度炎症及消化功能紊乱相伴出现,提示其代谢负荷上升与宿主应答有关。临床观察亦显示,B.wadsworthia常在腹腔感染与阑尾炎标本中被检出,其数量增加时产生的H2S负担随之上升,进一步加剧局部刺激与屏障受损。
总体而言,当B.wadsworthia过度增殖时,可能通过H2S增加而诱发一系列胃肠症状,包括腹胀、腹痛以及排便习惯的异常,加重患者的消化不适与炎症相关表现。
✔结直肠癌风险信号
部分研究提示,结直肠癌患者的结肠菌群中B.wadsworthia的相对丰度约为健康对照的近两倍,这一差异在多项独立样本中均有报告,具有一定一致性与指向性;同时,H2S所表现出的遗传毒性与对上皮屏障的损伤特征,为建立从菌群变化到黏膜损害再到肿瘤风险上升的致病链条提供了合理假说依据,但当前证据仍以相关性为主,尚缺乏明确的因果性验证与机制层面的决定性证明。
✔代谢并发症“肠–肝–代谢轴”
在高脂饮食背景下,B.wadsworthia的扩增与多种代谢异常呈相关,包括空腹血糖升高、胰岛素抵抗的加重、肝脏脂肪变性形成、胆汁酸组成与比例的紊乱,以及短链脂肪酸尤其是丁酸水平的下降等;并且,即使在采取抑炎措施的条件下,仍可观察到部分不良代谢表型持续存在,这一现象提示除炎症通路之外还存在直接的代谢层面影响,可能独立驱动或维持这些代谢失衡的发生与发展。
那么究竟有哪些因素会导致导致Bilophila wadsworthia丰度过高呢?接下来我们将从饮食、微生态以及宿主相关多方面入手,系统梳理并逐一说明,一起来详细了解其中的关键影响因素。
1
饮食与营养相关因素
✔高脂/高饱和脂饮食(尤其海鲜贝类,乳脂,动物内脏)
高饱和脂肪促进肝肠轴中牛磺酸结合胆汁酸(如 TCA)增加,提供Bilophila wadsworthia所需的含硫电子受体与生态位优势。富乳脂饮食可引发B.wadsworthia“爆发式”扩增,并与黏膜 TH1 型应答、炎症表型与代谢异常相关。
✔动物性饮食与低纤维饮食
动物性膳食可在短期内提高胆汁酸排入与肠腔 pH、氧化还原条件的改变,从而利于耐胆汁、硫代代谢菌扩张。
低发酵性纤维摄入减少丁酸等短链脂肪酸(SCFAs)与抑菌代谢物,使B.wadsworthia生态位竞争压力下降。
✔牛磺酸相关底物增加
加工肉类、能量饮料及部分补剂中牛磺酸摄入升高,或间接增加牛磺酸可利用性。
胆汁酸的牛磺酸结合比例上升(受饮食与宿主代谢影响)直接增加B.wadsworthia可利用的硫源。
2
胆汁酸代谢与宿主生理
✔胆汁酸流量与结肠通达性增加
胆汁酸吸收障碍、肠道转运异常或小肠结肠反流样改变,增加结肠胆汁酸负荷,利于耐胆汁菌群(含B.wadsworthia)。
✔胆汁酸信号通路扰动(FXR/TGR5)
FXR 被抑或信号异常时,宿主对胆汁酸合成/回收的精细调控受损,可能提升肠腔可发酵硫源。
✔肝胆疾病或代谢综合征
相关病理状态常伴胆汁酸谱紊乱(结合/去结合比例、次级胆汁酸↑),为B.wadsworthia提供适宜生态位。
3
免疫状态不佳
✔黏膜屏障受损或免疫调节缺陷
如 IL‑10 信号不足、屏障破坏等条件下,B.wadsworthia更易扩增并触发炎症正反馈。
✔炎症微环境的双向作用
低度炎症可改变黏液层、胆汁酸转运与上皮代谢,反过来提高B.wadsworthia的定植与利用底物效率。
✔胃肠动力与分泌改变
蠕动减缓或分泌节律异常,延长底物滞留并改变胆汁酸在远端肠段的浓度与形态,有利于B.wadsworthia聚集。
4
药物与医疗相关因素
✔质子泵抑制剂(PPI)与抗生素暴露
质子泵抑制剂(PPI)可改变胃酸屏障与肠道菌群,增加胆汁酸通达与上游底物流向结肠的机会;广谱抗生素则削弱竞争菌群,为B.wadsworthia腾挪生态位。
✔胆汁酸代谢相关药物或补充剂
某些降脂药、胆汁酸结合树脂或促进胆汁分泌药物,可能通过改变胆汁酸谱与流量间接影响B.wadsworthia(取决于具体药物对结合比例与肠腔到达量的影响)。
✔营养补充剂中的牛磺酸摄入
高剂量牛磺酸补充,理论上可提高可利用硫源,尤其在高脂饮食并存时,叠加风险更大。
当Bilophila wadsworthia丰度过高时有哪些具体且可行的干预措施呢?
▸ 饮食结构干预:减少“供料”,恢复生态位竞争
✔偏向植物性、高纤维的膳食模式
目标:提升可发酵纤维与短链脂肪酸(特别是丁酸)生态,抑制Bilophila wadsworthia。
做法:每日纳入全谷物、豆类、根茎类与绿叶蔬菜;逐步增加,以避免胀气不适。
✔限制高饱和脂肪和动物肉类及富含牛磺酸饮食
依据:高脂饮食与过量乳脂可促胆汁分泌与牛磺酸结合胆汁酸上升,为B.wadsworthia提供底物。
做法:适度下调饱和脂来源(黄油、奶油、全脂乳),以橄榄油、坚果、亚麻籽,芝麻中的不饱和脂肪为主,控制总脂能比至中等水平。
✔避免不必要的牛磺酸补充
依据:B.wadsworthia可利用牛磺酸作为电子受体生成 H2S。
做法:避免能量饮料与高剂量牛磺酸补剂的额外输入。
▸ 益生元与益生菌:“以友抑敌”,重塑代谢
✔益生元(优先证据:菊粉/菊粉型果聚糖)
人体随机双盲交叉试验证据:每日约12g菊粉可显著提升Bifidobacterium、Anaerostipes(产丁酸属),并显著下降Bilophila。
使用建议:从低剂量起步(如3–5g/d),1–2 周递增至目标剂量,监测胀气耐受。
✔益生菌:抑制B.wadsworthia过度扩张
鼠李糖乳杆菌CNCM I-3690 (Lr) 的每日口服管饲导致粪便B.wadsworthia丰度显著降低。同样,鼠李糖乳杆菌CNCM I-3690 能够进一步减少盲肠和小肠中的B.wadsworthia扩张。除了通过阻止其在体内扩张来抑制与B.wadsworthia相关的代谢功能障碍外,它还通过其调节胰岛素水平的固有能力来改善代谢功能。
临床可及替代策略:选择有助于提升双歧或产丁酸生态的复合益生菌;关注个人耐受与症状反馈。
▸ 胆汁酸相关策略:减少远端结肠“胆汁酸泛滥”
饮食先行:优先通过“脂肪质量与剂量管理+高纤”降低胆汁酸通达与牛磺酸结合比例的上行驱动。
✔避免促胆汁酸通达远端结肠的行为与药理因素
例如不必要的长期高剂量脂肪冲击式饮食;与医师评估某些药物对胆汁酸谱与流量的影响。
注:个别药物(如胆汁酸结合树脂)对肠道胆汁酸生态影响复杂,应用需由医生根据适应症与并发症风险综合判断。
▸ 微生态与生活管理
✔提升产丁酸菌生态
路径:可发酵纤维(菊粉、抗性淀粉、部分半乳寡糖)+ 多酚类食物(莓果、绿茶、可可等)+ 充足睡眠与规律运动。
目标:通过丁酸盐以强化上皮代谢与屏障功能,降低B.wadsworthia优势。
✔减少含硫发酵压力与蛋白质过量腐败
在干预期控制过量红肉/加工肉类,避免过量富含含硫氨基酸的“单一高蛋白”模式与吃法。
✔缓解低度炎症与氧化应激
富含抗氧化的全食物饮食、压力管理、保证睡眠;必要时与医生讨论是否需要针对性抗炎策略(如有基础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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